不知天地有清霜(一·三)(3)
霜寒安静地听着,望着遥远的月亮:“我师兄和师父待我也很好。听师兄说,师父从前很严厉,可我记忆中,师父总是很温柔的样子,因此师兄还有些嫉妒,说师父偏心......”她又抿了口酒,压住眼眶的热意,最终只剩一声叹息,“这离那,太远了。”
夜风拂过。整个临安仿佛都静默无言,唯有院中梧桐,发出簌簌的声响。
“总觉得似乎什么时候,也同一人这样畅聊过。那人或许同你有些像,应是个男子。可是我记不清了。”
霜寒神色有些寥落:“见得多,自然难记得。我倒也想同你一样,游访这江湖天下。”
清疏哑然。
叶家的曲曲折折,她听乐悠然说过一些,也仅限于霜寒嫁过来并非自愿,也未曾告知家中长辈,草草地便嫁过来......冲喜了。
清疏没办法宽解什么,说些“总有机会”这样的场面话。若是正好霜寒愿意说,她也很愿意听听。
“若是霜寒得偿所愿,想去做些什么?”
“恰逢乱世,自是要为黎民百姓尽己所能。”霜寒眼中浪潮散尽,亮起了星火,“纵有九关虎豹,燕啄皇孙,不改其志。”
霜寒一扫积郁之色,带得清疏也朗然起来。
“那你呢?接下来想做什么?”霜寒问道。
“我不如你志存高远,只愿继续四处走走,若是能将我的寂辞笔打上隐元兵器谱榜首自是最好不过。”清疏展眉:“我在江南停留太久了,都快忘记自己也曾孤身游历,闯荡南北。”
霜寒迟疑片刻,问道:“是因为那人?”
清疏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你都知道了?倒也不全是。是我自己沉湎于感怀之中,不肯放过细枝末节,忘了自己原本要走的路。”
她与摇柳,早该断了妄念,而她嚷着放下,绝了往来,折掉墨颠,心中却始终藕断丝连。重要的人和事那样多,她被迷了心窍,只记挂着他,失了自己的方向。
清疏忽而觉得释然。
“可你身陷泥潭仍有着如此抱负,实在让我感到惭愧。我又何必困住自己呢?”清疏手撑在身后,仰起头看着夜空。“观苍穹之大,觉自身之微。人的生死悲欢,渺小得不足以道。”
霜寒侧过头来看她,驳道:“这话有失偏颇了。生死悲欢于苍穹是小事,于你自身却是大事。那若是你自成宇宙,该算大事还是小事?说到底,何谓大呢?大可以小,小可以大,由是观之,不过是人之所感罢了。”她有些薄醉了,难得的较起真来:“是大是小,心中自有定夺,不要违背自己的本心便是。”
清疏便笑着叹道:“可见当日灵越大师惜败是不冤枉的。”
霜寒手撑着脑袋望着她,也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长河渐隐,东方既明。二人喝光了酒,这才各自回房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