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天地有清霜(一·三)(2)
清疏忙道:“何必自谦呢?昔年你刚入纯阳时,同灵越大师清谈,大师惜败一事,在江湖中也算是一段佳话啊。”
忆及往事,霜寒不禁笑出了声:“外人不知,灵越大师虽武功高强,佛法道法却都是半点不通的。他同我师兄交好,原本只是想同我开个玩笑,不成想最后把自个儿绕进去了,心中不忿,大师又是个爽直的性子,自己在外边儿抱怨,这事儿才传了出来。本就是朋友间斗嘴,哪说得上什么输赢。”
清疏绝倒,几乎能想象到一个魁梧的大和尚挠着头,满是懊恼的反思“怎么就输给一个小丫头了呢?”这样想着,更是止不住笑。
“对了,”霜寒突然道,“二郎的病,秽露丸可能治好?”
清疏挑了挑眉道:“你竟知道秽露丸啊?那还是我师祖制的药呢。秽露丸虽能解百毒,可叶郎并非是中毒了,秽露丸吃再多也没有用。何况秽露丸药材难寻,战乱之后几乎不可得,虽是万花谷公开了药方,如今大约也凑不齐了——十年生犀角,八年生羚羊角,六年生麝香,光这三味已是十分难寻。我都不知师祖怎么研究出的这样的方子。”
霜寒的眼神中带着些茫然,又有些隐隐的欣喜。她总觉得他们一家的命是凭风的健康换来的。还好不是。
还好不是!
她不至于欠凭风那样多。
霜寒总想着那年若不是她家中遭变,凭风或许已经痊愈。
当年她和几位兄长中了祖父政敌所下的奇毒,是叶家把手上所有的药都拿了出来,这才救了他们五人的命。
那药原本是给凭风的。
霜寒只觉心中愈发空落,从清疏手里拿了酒瓶,浅啜了一小口。
她已经许久没有碰过酒了。
从前师兄上房赏夜色,每月也不过两次,若带着她,便带些果酒,也不给她喝多,只尝尝味道。喝完了便各自老老实实的回房睡觉。师兄那样的人,平日里一丝不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会将绷紧的弦松上一松。
清疏察觉她情绪不对,岔开话:“听你说你师兄,倒叫我想起我师弟来——就是青荷的师父,唤作清流。虽说是师弟,却要比我年长,故而总不愿喊我一声师姐,我要是当面喊他师弟他也是要恼的。我师父惫懒,他自个儿的字辈是‘情’,到我们这辈就直接换了个偏旁做字辈,我和清流也没法儿,想着总不能只有我们吃亏,这才给下一辈拟了‘青’字。”
这一说便打开了话匣。
“师父十分疼我,我和清流顽劣,不好好上课,万花七艺中,一半都是不合格的,每每师父想骂人了,定是清流顶在前边儿,事后我再赔些礼。清流做机甲很厉害,我小时候那些灵巧的小玩意儿都是他给做的,旁的同门都羡慕得不行。他总带着我在万花谷到处玩儿,谷里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是我们不知道的。”清疏双手比划着,眉毛高高地挑起,如同一个孩子。
“仙迹岩的大瀑布后面有块儿石头,正好能站人,清流最喜欢那儿。有时他进去,一待就是大半夜,初时还带伞,后来发现不论如何都是一身湿,便不带了,只让我给他带好干净衣裳,趁早课前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