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2)

“哪有！我已经起来了！厉不厉害！[太阳]”于露回复了他。常安琢磨了一会儿该怎么回，她的话语间有没有能够找到笑点的地方，然后他回道：“居然还发[太阳],[雨][雨]早上出去被淋惨了[可怜] ” 常安等着她的回复，三分钟过去，手机并没有发出任何提示音，他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雨下的好像更大了，整条老街都淹没在从天而降的命运里。雨即命运，常安突然想起了张定浩的诗，他有点自嘲地想，于露的回复也是命运，永远不知道她会在多长时间后回复。以前他热衷计算于露回复他的速度，回复得快时他就感到被重视的快感，回复得慢时他就开始猜想于露是被她妈叫去吃葡萄了还是家里临时来了客人要招待。“也有可能都不是”他突然想到，但他很快就否决了这种可能。后来他发现于露回复的速度变化很大，有时可能隔了一天才回答，并且迅速回复的次数越来越少，于是他就放弃了计算。
常安听见隔壁他爸的齁声停了，接着是***喊叫声：“常安！把包子热一下，稀饭从锅里盛出来！”常安慌忙给于露回了个“？”又补了一句“有事，马上回来”，然后退出QQ，到厨房里热饭。他爸妈是老街的讲解员，最早应聘的一批，分到了景区附近的房子，老街里的景区八点开门，老资格的讲解员最晚可以九点到，即便如此，他们在常安不在的时候也不会自己做饭，常常让同事带饭。和父母不同，常安很勤快，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学习上，因此他在学校成绩不错，从未因学习被父母埋怨。常安寄宿，一周在学校度过六天半，在家度过昨天晚上和这个上午。他瞅了一眼表，已经八点四十了，和上周一样，他爸妈又得打包带走吃。这样不错，常安想，现在于露该回复我了，马上就能查看了。他动作迅速的拿出包子，用塑料袋包好，把粥盛进饭盒里，用保鲜膜裹起来的餐具插在一边。
“东西弄好了，放桌子上了，我先回屋了。”常安喊道。他妈正在一旁化妆，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他迫不及待的回到自己屋里，打开QQ，期待信息栏在跳动。但并没有。于露并没有回复他。百无聊赖中常安打开她的空间，每条说说下都是满屏的评论，于露热切地回答了其中的一些，留下其他的一些孤零零的夹在成串的对话之中，常安试图揣测这些被热切回应的昵称后隐藏的是什么样的人，他认不认识，和于露是什么关系。接着他又打开留言，点开每个留言者的头像，就在他准备点开一个蓝色海绵宝宝头像时，信息框跳动了一下，于露回复道：“摸摸头不哭，我还有事不聊了，挥 ”
不真实的剥离感再度袭来。他试图想起初三毕业后，趁着他父母到外地学习时，他邀请于露来老街玩，他想让她尝老街的包子，缠着于露让她六点半就来，在一长串的对话与玩笑后，她同意了。他还记得那天早上，于露用简单的黑色皮筋扎着略显蓬松的头发，穿着及膝白色裙子，蓝色的流苏缀在裙边，镶着素色石头的凉鞋在老街的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那天，他带着于露去了包子铺，去了雕饰繁美的牌坊，去了木制的戏楼，兴致盎然地给她讲解某块木雕上刻着的水漫金山的故事。她拽着常安说再也走不动了，于是他们一起坐在河边，河水夹杂着藻类植物轻轻拍打河岸上的石头，他很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于露提起了高中的打算，他们顺理成章地聊了一些关于选文选理的问题，夏季的风把当时的字词吹碎，到最后，他只记得于露比计划的早回去了几个小时，他站在老街的石舫边向她招手，于露扎起的头发远远望去像是松鼠的尾巴，而她白色的裙子仿佛一个隐喻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