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生(3)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小家伙，你冷吗？”
学姐笑眯眯地揉着女孩的头。他在一旁看呆了，怒火逐渐平息下来：这个学姐处理得更妥当。他牙齿还是咬得咯咯响，过了半天才松开攥得死死的拳头。
“我们送她去医院吧。”学姐忽然回过头对少年说。他下意识地连连摆手：“嗯，可是，我不了解，那个，该怎么做，而且，我们家……”
“没事，下次再来看她也行。”学姐笑呵呵地说，“这都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和她在一起呢。”
“啊，好的。”少年满口答应。学姐嘿嘿笑出声来，对他挥了挥手，匆匆离去了。
少年转过头，刚好看到街道对面一个年轻小伙子抱着一条棉被样的东西走过来，他是来学校门口发传单的志愿者。他轻轻地用催促着女孩，让她去不远处的一个角落，然后把“棉被”在角落里铺平整，慢慢扶着女孩坐下。
“啧啧，怪可怜的。”小伙子双手拄着膝盖，打量着遍体鳞伤的女孩，“姑娘，加油活着啊。”
说完，一阵寒风吹来，小伙子冷得直呲牙，原地蹦了几蹦——那条“棉被”是他刚脱下来的外衣。“好好盖着！”他最后叮嘱女孩一声，没等女孩说什么，就迈开步子跑回马路另一端，紧紧搂住他的朋友，直叫“冻死了”。
少年忽然发觉自己的眼里有点湿润。他抬手擦了一下，又一下，可泪水就是止不住。他这是怎么啦？
他用袖子揉揉眼睛，再抬头，发现一个同学找到了自己。“你怎么了？”看到少年这个样子，他惊讶地问道。
少年远远地看向那个女孩。她还是那样呆滞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在寒风中发着抖。她的腿刚被几个人狠狠踢过，挪动一小步都显得异常吃力；她只穿了件单薄的灰色衬衣，衣服上全是豁开的口子，又新添了一些树枝刮出的血痕。她赤裸的背部暴露在冬日之中，头发乱蓬蓬的，沾染了不少尘土和烧烤摊飘落的炉灰。
但她在少年眼中忽然鲜活起来。她才不丑呢，最多是有点落魄。
她磕磕绊绊地向他的反方向走去，走向下一个目的地。
要不要冲过去拥抱她一下呢？他思忖道，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不敢再看那个女孩。
朋友有点着急了。“我问你话呢！快点走吧，待会你家人该担心了。还有，路上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少年咽了口唾沫，还是跟着朋友离开了。
路上他把自己哭出来的原因讲给了朋友。朋友沉默了半天，说道：“你见过有的地方会集体清理这种流浪的家伙吗？一群人，提着棍棒和别的工具，威风凛凛上街扫荡，流浪者四处逃窜，大街上血流成河。”
“那样不会给目击者留下心理阴影吗？”
“凶手才不管这些呢。”朋友想了想，又说：“你也别太担心，既然她已经活到现在了，就一定会再活下去的，跟你我一样。”
少年想了想，也许他说得对。另外，他暗暗想着，如果下次再看到她，他要和他的父母一起带她去医院，在那里她可以吃到好多好吃的，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而且还可以笑。
2018.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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