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生(2)

这个摊主还算有点善意，但不知为何，这一幕让少年更加痛心。她是怎么又是为什么坚持到现在的呢？即便这样的生命，她也不舍得丢掉吗？生命对她来说明明是忧伤的根源。
女孩似乎心满意足了，脚步加快了些，想要离开这个地带，从垃圾桶和公交站牌之间挤过去。但她只顾着品尝嘴里的美味，没有看前方的路，撞在了一个中年女人身上。她的脸上顷刻露出恐惧的神情。
那个女人本来在看手机，感到肩膀被什么东西推搡了下，扭过头去看，看到了衣衫褴褛的女孩，浮夸地尖叫一声，引得过路的两个学生皱起眉头。“去……去！”她咬牙切齿地呵斥道，笨拙地用鞋跟去戳女孩的小腿，把手提包高高抡起，皮带扣啪的一声抽在女孩脸上，把女孩打得趔趄。
女孩痛得直往后缩，但是没有别的路可以绕过去，除非走到水泄不通的马路上。她对凶险的马路望而却步，又不敢开口请求那个女人让她过去，只得看时机来通过。可惜公交站实在太拥挤了，每次她冲到人墙跟前，就不可避免地要经过那个女人，而女人总会凶神恶煞地把她驱赶回原位。
这么折腾几番，女孩终于放弃了，手臂垂在身前，颓丧地回到垃圾桶旁，任由自己靠着它滑落。她安详地坐回最初的位置，冷眼凝视着车流来往。
那个女人八九岁的儿子一直看着这一切。待女孩安定下来后，他还在转着牛一般的眼睛。
突然，他挂上一个痴呆至极的微笑。
他试探着捡起一根小树枝，轻轻掷在女孩身上。她反感地拂去背上的灰尘，但是并没有过多地反抗。
那个小男孩见状，眼睛亮了起来，像头愚笨的大动物一样转来转去，寻找树枝和小石子，越来越用力地抛向女孩。她背对着众人，少年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确信，在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中女孩的耳朵时，她痛得轻哼了一声。
接着，小男孩胆子更大了，竟然走到女孩面前，摆动他那条胖腿，一下一下地踹女孩的后背。她连连躲避，但因为饿得快要走不动路，脚步摇摇晃晃。
少年感到难以置信。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吗？大人们就是这样以身作则的吗？这种行为所产生的“秩序”、“规则”，真的能支撑起一个有人情味的社会吗？
接着他又想到，也许那个母亲根本没意识到这些。也许她以为，公益广告里播放的那些大道理，就足够把孩子塑造成一个善良、正义的人吧。
这正是人们庸俗的症结所在。
少年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怒火。他把书包摘下来扔在地上，大踏步地冲上前去。他最近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算遇到，他也从来不会和任何人动起手来，特别是比他小的孩子，何况他就在学校大门口。但他真的没法再忍了！在学校门口打架，他也许会因此做不成学生，但他宁愿先做一个有人性的人！——
可是，没等他出手，一个高年级的学姐就拦在他的面前。她温柔地弯下腰，带着手套摸摸女孩的头。女孩温驯而快活地眯缝起眼睛。
学姐站起身，有意无意地拦在那个小男孩面前，不让他再伤害女孩。那个小男孩还不善罢甘休，绕着学姐来回走动，想要找角度继续扔东西，但学姐坚定地挡在女孩身前，意思很明显：请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