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愿(3)

很多人来了，在古钟前上香，在心里祈祷古钟能够复原。他们想让这个愿望实现，却又不敢说出口，生怕古钟再次自鸣而变成碎片。
“可是我听得到啊。”
巫女蜷身坐在树下，将脸颊枕在膝盖上。她的脸色苍白到无以复加，却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微笑。
“你知道吗，其实愿望能不能实现，许愿的人自己最清楚。”
神明没有说话。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言不发。
巫女似乎也没指望她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们只是希望有人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声罢了。”
就像小孩子向父母讲述自己的梦想时，无非就是想收获赞赏与鼓励，然后才能有动力去追逐梦想。
而在漫长的岁月里，她凭借低微的法力实现的愿望并不算多。更多的时候，她只是作为一个沉默的聆听者。
然而人们正是因为曾在她面前许愿，当他们转过身时，才可以充满希望地去为实现愿望而努力。
因为愿望有了归处，有了见证。
“他真的比我幸运。”
巫女就这样看着在雨中守在自己身前的人们，轻轻说道。她想到了老和尚。
在她说话的每时每刻，古钟上的裂缝都不曾停止蔓延。这一点，巫女自己最清楚。
“我也想和他们在一起啊。”
“我想用这双手帮助他们，想让他们听到我的声音，想亲口告诉他们，他们所有的心愿我都收到了，想告诉他们我真的努力过了。”
金属崩裂的声音隐隐传来。
“……想和我没能回应的人，说声对不起。”
巫女的声音里，带着些遗憾与不舍。
她从来都是那个应许者。
只是她的愿望，又要谁来实现？
“我应了。”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巫女回过头，看见了神明在向自己微笑，手中团扇遮住唇角温和的弧度，翡翠色的眼瞳里，如春风一般的暖意蔓延，如人间四月，芳草初生。
背对众生的神明，第一次为了一个心愿而转身。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如风铃一般悦耳却不沾烟火气的声音下面，是如此温暖的笑容
“你的愿，我应了。”
简洁的话语，却如此让人安心。
风停雨住。云层分开，让夕阳倾泻而下。阳光穿过巫女已经半透明的身体，一扫脸颊上的苍白，在她金色的大眼睛里折射出火烛一般的微光。让她此刻的微笑，生动而美好。
“谢谢你。”
当啷啷。金属碎片落地的声音传来。
风轻轻吹过，吹起神明的发丝。她独自站在梧桐树下，默默不语，仿佛那里一直只有她一个人。
“嘿咻嘿咻。”
山路上，银发的小女孩正在吃力的背着一捆树枝往山下走。
小女孩不过十来岁模样，粉雕玉琢的，十分惹人怜爱。
“阿尘，又在自己拾柴？”
汉子粗犷的声音响起。
巨力从背上传来，小女孩差点被拎得双脚离地，转而又是背上一轻。
汉子把树枝往肩上一甩，乐呵呵的道：
“不是告诉你有事就找阿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