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愿(2)

银发的巫女微笑着，眼底一闪而过的悲戚仿若幻觉。
“这么多年了，你不止一次没能实现愿望，我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责怪于你。这不正常。”
神明这个问题似乎藏在心里很久了。
“贪婪，懦弱，不知回报，这才是我见到的大多数人类该有的样子。”
巫女转过身，面对着树下翠绿色背影。
“若非他们如此，这世上本应无我。”
巫女给神明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古钟还没有这么旧的时候，这寺庙里曾经有过一个和尚。
每当人们来寺里许愿，和尚就会双手合十，然后敲钟三下。
和尚很善良。他会些医术，也读过些书。闲暇的时候，他便下山，帮村子里的人看病。
村民们将家中小心省下的粮食给他做酬劳，他总是笑着拒绝。
和尚还喜欢给孩子们讲故事，在他的故事里，善良的人们总能迎来最好的结局。
后来和尚老了，变成了老和尚。
老和尚耕不动地了，当年听他讲故事的孩子们帮他耕地；老和尚生病了，他曾经救下的村民的子女在榻前照顾。村子里的郎中来给他医治，用的是他传下的医术。
后来，老和尚圆寂了，村子里的人一起为他送行，把他葬在村子的墓地。
老和尚自己却从未许过愿。临终前，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有人代替他，继续聆听大家的心愿。
古钟听到了他的愿望，诞生出了灵智，化作了眼前的巫女。
“很多年过去了，我看着一代代人生老病死，连信仰都几度更改。唯有善良和感恩的心，代代言传身教，被流传了下来。”
“现在，你觉得值得了吗？”
巫女微笑问道，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
“器物诞生灵智不易，你好自为之吧。”
神明没有正面回答，留下了劝诫的话语之后，一步跨出，消失在空气中。
巫女轻咳了几声。
“有形者必亡，不过是早一天或者晚一天而已……”
古钟上，一道深深的裂痕缓缓浮现，与之前的裂痕勾连汇集，然后慢慢延伸。
神明再次来的时候，发现古钟被布面的棚子罩得严严实实。
“咳，咳，是那些孩子做的。”
巫女解释道。
天阴着，小雨淅沥沥的下。昏暗的光线下，巫女的面色显得越发的苍白。
古钟上的裂痕很快就被发现了。
村子里最好的铁匠和修器物的师傅来看了一圈，都直摇头。
裂痕太多，也太深了。
上次的裂痕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前积累下的所有细微裂痕都因此再次开裂，最终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道道从头蔓延到脚的可怕沟壑，让古钟看起来像随时会化为碎片的瓷器。
已经没有办法修理了。任何的外力都有可能加速古钟的破碎。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人们心情很复杂，从所有人记事起，古钟就一直守护在鸣山寺里，他们从未想过，她也有离开的一天。
村民们找来杆子和布给古钟搭了个棚子，将古钟四面和上方严严护住，尽可能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尽最后一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