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愿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小寺庙不大，无牌无匾，也无僧侣，只有一颗梧桐，一口古钟。
山脚下，有一座小小的村庄。百来户人家，与外界少有交流，好在靠山吃山，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村子里，流传着关于古钟的秘密——
只要在古钟面前诚心祈愿，古钟便会自鸣三声。人们说，这是神仙聆听到了愿望。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一口会自鸣的古钟，人们便叫这座小寺庙鸣山寺。
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年跪在石砖地面上，小心的将三支点燃的香插在古钟面前的小香炉里。
仔细看看，这口钟真的够古旧的了。铜制的钟身上，原本的花纹已经辨认不清，取而代之的是翠绿的锈迹，如藤蔓一般爬满钟壁。
少年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
“请神明大人治愈我的母亲！”
古钟面前，香烟袅袅，仿佛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当，当，当。
悠长的钟声在此时响起。
“谢谢神明大人！”少年喜出望外，再次俯身而拜。
古钟旁，银发的巫女松开钟锤，望着少年奔向门口的背影，双手合十：
“愿你的母亲痊愈。”
一阵清风袭来，院子里梧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巫女向着梧桐树望去，只见树后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斜倚在树干上，轻摇团扇，翠绿色长发过膝，和满树的梧桐叶一起轻轻摇曳，有一种玄妙的契合感。
“神明大人。”
巫女恭敬地欠身。
“命数已定。”风带来了神明淡淡的话语。
巫女没有多言，仿佛早已知晓结果。
“倒是你，为何会应下这愿？”
“明知生死在天，你无能为力，何必给自己徒增伤痕？”
有一点人们认知有误，那就是古钟并不是神明。真正的神明，不会回应人的愿望。
她们是天道，是虚无缥缈的天意。天道无情，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
巫女一时间没有开口。她修长手指轻轻抚上古钟，沿着锈迹游走。在那之间，隐约可见细微的裂痕蔓延。
人们许愿，她应下，然后实现愿望，因果便清了。
而实现不了的愿望，则会在她这里积下。愿望是沉重的，这些裂痕，每一道，都是一个不曾实现的愿望。
“至少让他们的愿望，有个去处吧……”
“值得吗？”
巫女没有再回答。
树下的身影轻轻摇头，然后消失在风里，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三月后。
山路上，喇叭声咽，纸钱飞舞。
一队人抬着一方棺木上了山。为首的，正是之前来许愿的少年。
经过庙门口的时候，少年停了下来，转身跑了进去，在古钟面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谢神明大人让家母远离病痛折磨！”
少年跪伏在地，声音里带着哽咽。
许久，少年双眼通红地起身，对着古钟再次深鞠一躬，然后转身离去。
“我不明白。”
不知何时，神明再次出现在树下。
“不明白他为何不怪罪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