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臆想症(2)
孟鹤堂不信。
也不怪他太过执念,那些有关于那个人的回忆像是用刀刻在脑海里一样清晰,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无法否认那人的存在。
他像发了狂一样在宅子里翻箱倒柜,恨不能掘地三尺,想要找出什么东西来证明那个人的存在。
如果一个人能在他心上留下那样深刻的感情,那又怎么可能找不见他的痕迹呢?
或许衣箱里会有一件他冬天穿过的夹袄,或许书房会有哪本书里留下他的笔迹,又或许院子里那棵老树下就会两个人一起埋下的一坛酒,又或许......
什么都没有,孟鹤堂什么都没找见。
撑着他行动的那一口气忽然就泄了,孟鹤堂像一只没了线的木偶,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呆呆瘫坐在地上。他知道,那根线就系在那人手上,可现在,他好像失去了一切与现世的联系。
曹四哥就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看着孟鹤堂几近癫狂的模样。他本想去拍一拍孟鹤堂肩膀的手悬在半空中,却顿了一顿,心知道无论如何自己是救不成他的。四哥内心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怆然,他见过孟鹤堂温柔随和的模样,却没想到这样的人一旦执拗起来,会更加无法解脱。
“四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你们才瞒着我,才把他用过的东西都拿走了,是不是?”
孟鹤堂伸手抓住四哥的衣袖,眼睛里闪着一丝几乎绝望而不甘的光,就像溺水将亡的人抓住了一根轻飘飘的稻草。
四哥狠着心把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轻轻摇了摇头。眼见着那点光倏地就灭了,狂风巨浪中,一根稻草又有什么用呢?
5.
孟鹤堂的身体恐怕比他自己都更心疼自己,用一场大病把他留在了床榻上。
廊下的八哥被烧饼带走了,它不肯吃食儿,活活把自己饿死了。就像孟鹤堂不肯罢休,生生要把自己撞死在南墙一样。
病中更是每日都有人来瞧他,他们说了很多话,嗡嗡地在孟鹤堂耳边炸开,久久不能散去。
他们说,漫长的等待是不会有尽头的,因为你等的那个人压根儿就不存在。
他们说,等你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说,过段日子就带他回家,这里太潮湿,不适合他修养。
孟鹤堂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一双懵懂的眼眸像蓄了清泉。他紧紧抓住被角,似乎闻到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香气,那是家乡的槐花香。拔步床梁上雕着意喻福禄寿禧的小兽,活灵活现的样子让孟鹤堂忍不住伸手去摸。
这一摸却让他心狂跳如擂,那层层叠叠的雕刻上分明被人拿小刀刻了落款一样的三个字。
周九良。
6.
孟鹤堂像守一个秘密一样,把这三个字放在心中翻了又覆。
这名字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珍藏着记忆的门,那些琐碎的片段瞬间连结成了一个算不得惊心动魄但又让孟鹤堂心甘沉溺的故事。
那原本模糊的眉眼,唇齿之间的温度和柔软,嘴边和耳后的小痣,一样一样的都清晰起来。
孟鹤堂谢绝了朋友们的探望,他要继续等下去,因为他知道,九良既然说了要他等,那他就不会食言,他一定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