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旧人(3)

或许当新人类的文明再次经历部落时代的艰辛与苦难、封建王朝的更替与征伐、中世纪的黑暗与禁锢、启蒙运动的洗礼与革命、大航海时代的壮阔与残忍、资本主义的兴盛、世界大战的灾难与伤痛、不同国家的竞争与合作，直到文明称为一个统一体。那时，某个量子技术的开拓者，将拿着此刻吴明挂在胸前的文明种子，将针形端口插入接口中，然后惊叹于自己祖先的祖先所创造的历史，与新智人所创造的一切如此相似。
不过，到那时，旧文明的种子是否还有存在的意义，只能留给未来判断，而吴明知道，自己的职责，就是将这颗种子一代代传承下去。
听完讲述的孩子们一哄而散。对他们来说，旧人的神话故事，远远比不上家中热腾腾的食物。吴明毫不在意，身体躺倒在菌丝编织的席子上，轻轻合上眼睛，积蓄下次讲述的体力。
门帘掀开，冷风吹入，却比从前多了许多烟火的暖意。一盏油灯悬挂在吴明的房顶，犹如一颗小太阳般耀眼。来者是部落中的族长，不过二十岁年纪，身躯却比吴明年轻时更加强壮。他赤裸的上半身涂抹着荧光彩绘，肩上那条寻音犬披肩，正是当年吴明狩猎时的装束之一。
”父亲。“族长席地而坐，黑色的瞳孔尽管仍然占据大半个眼球，却仍在边缘处留下些许来自旧人类的白色，”你没告诉他们真相吗？“
吴明嘴角弯起，沙哑的声音反问道：”真相对他们重要吗？“
族长不置可否地努努嘴，转向另一个话题：”祭司已经选出来了，现在我正把你编的故事告诉他们，不过……“
”信仰，孩子，你应该说，‘信仰’。“吴明打断族长的话，强硬纠正道，”我说的才是故事，你创造的是信仰，能让你们活下去的信仰！“
”是的，父亲，但你才是我们的信仰。“年轻人点点头，看着吴明缓缓说道，”即使你只给我们赋予了三十年寿命。“
明睁开眼睛，望着上方摇晃的油灯，逐渐陷入回忆。实际上，量子存储盘中的信息并非完全没有重现。二十五岁那年，吴明带着小雅，离开自己的部落，踏入那座隐藏在地底深处的生物研究所，依靠一名曾经在能源站工作过的老人传授的知识，重启那座泄露严重的小型核电站。870万种生物中，有利于在黑暗中存货的基因片段，混合到人类遗传物质中，而后，在注入到人类的无核卵细胞，在培养罐里发育成长，最终形成如今的新智人。吴明还记得，自己让新智人更加强壮，脑容量更大，夜视能力更加出色，足够在与他们这些旧智人的对抗中占据上风，代价却是更迅速的新陈代谢和更短的寿命。
吴明全身力气坐起，给这唯一一名经过自己的遗传物质和小雅的卵细胞出生的新智人讲述最后一堂课：”如果非要说，我只是你们的创造者，你们的神，而非你们的信仰，而当你们的信仰成型后，我更加不会再成为你们的神……记得故事第一章二十七节吗？“
”记得……“族长点头回答，”父亲的长相与我们不同，所以无法成为我们的神，我们的神，必须与我们种族相同，哪怕他从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