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桶】十步一剑

春日迟迟，埼玉城的桃花却开早了。城东隋家武馆的小女儿，阿静又去偷拿爹爹的漆木大折扇当武器耍，立志要做个行走天下的女侠士。
“阿静，你跑慢点儿，师父知道了，又该关着你了。”比阿静大三岁的阿聪追在她后头。阿聪姓韩，自小被馆主收养，做了阿静的师兄。
“聪哥，趁着阿爹不在，我们来比试比试吧。”阿静说着回身以扇作剑，试了试前两天刚从门缝里偷看到的招式。
阿聪侧身避了一招，从腰间抽出短刀，与阿静比试起来。到底都是小孩子家，招式还不能收放自如，阿聪一个斜劈，不当心削断了阿静的几丝黑发。阿静的眼泪珠子即刻便啪嗒啪嗒往下掉，蹲在地上不肯起来了。阿聪见了以为伤着她了，收起短刀就替她抹眼泪，谁知这是阿静使的诈，她推开阿聪，反手将折扇甩到他肩上。
“聪哥，你又输了！”阿静狡黠一笑，眼角还挂着刚才的泪痕。
阿聪没有还手，见她这般模样倒是松了口气，起身时木愣愣的说：“当心碰坏折扇，让师父发现。”
阿静闻言收了漆木大折扇，撇撇嘴道：“聪哥，和你比试真没意思。不过，输了就是输了，请我吃糖葫芦吧？”
“嗯。”
“我要街尾那家，那家的糖霜更甜！”
“嗯。”
“聪哥，我跑累了，你背我去。”
“嗯。”
阿聪乖乖蹲下，让阿静爬到背上。那一年，阿聪十岁，阿静七岁。从武馆到街尾的糖葫芦摊子，不过三五间店面，阿静能在阿聪耳边说个不停。
打在娘胎里，阿静就好动，隋馆主喜得爱女，早早就和夫人商量好了名字，文静。文弱纤细，娟好静秀，爹娘眼中，阿静本该是这样的女孩，可堪堪长了十年，越发没有丫头样子，只会在武馆里和男孩子打打杀杀。
韩聪是大师兄，隋馆主没工夫管文静时，总是韩聪看着。韩聪已经十三岁，还和小时候一样，拗不过文静。文静说要去凑抛绣球的热闹，他劝了半天，也跟着去了。
文静跑得太快，韩聪来不及换下练功服便追了上去。抛绣球的是埼玉城首富之女，排场铺张了半个埼玉城，像重大节庆一般，城里的男女老少都赶来看热闹。
“前头人太多，会冲散你我的。”
“聪哥，你说话怎么总像阿爹似的。”文静还没见过这么长这么多的红绸，一整条街都是，她看都看不过来，哪里有空听韩聪的话，只顾往人堆里钻，韩聪只好寸步不离的跟着。
文静身量还小，挤在人群里，看不见花楼上的富家小姐，灵机一动，对韩聪道：“聪哥，我看不着，让我坐在你肩上好不好？”
于是韩聪把文静放在了肩上。她抱着他的颈，他托着她的腿，只虚长了三岁的韩聪，俨然是老父亲的模样，将肩上的小丫头扶得稳稳的。
双脚离地的文静视野一下开阔了许多，瞧得多了，话也多了。一会儿唠叨抛绣球怎么还不开始，一会儿又被远处卖艺的艺人引去了注意，直嚷嚷着叫好，嘴皮子一刻也没闲着。
好容易开始了，花楼上那位小姐蒙着红纱，手上的绣球抱了好一会儿，张望着，像是在等什么人。终于，新任的状元郎衣锦归来，高头大马越众人而至，好不神气。那是文静第一次知道状元郎的模样，她看见状元郎从袖兜里摸出一把折扇，朝花楼挥了挥，楼下的男子有一半泄了气。绣球不偏不倚的落到状元郎怀中，状元郎挥扇的模样不偏不倚的映在了文静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