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风（七）

周九良是被厨房里踢里哐啷的声音惊醒的，一回身摸了个空，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就看见厨房里站着的孟鹤堂。
“什么好日子啊，大早上起来就剁馅？”
“谁家过节不吃饺子啊”，孟鹤堂忙着在菜板上指点江山，转过头看他依旧一脸懵懂，“自己的好日子都记不得，我还能指望你记什么？”
周九良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随即嘿嘿笑了两声去洗漱，准备去帮孟鹤堂的忙。
他原本不是什么有仪式感的人，对这些纪念日也不常放在心上，大大小小的节日除了孟鹤堂生日一个也记不住，忙起来忘了自己的是常事。
但孟鹤堂是年年放在心里的，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生日都是放在心里的，总是早早准备着要给他一年一次的惊喜。
孟鹤堂收拾完案板草草抹了一把手，站在厨房里发呆，听着周九良在客厅翻动书页的声音，止不住的眼酸。
“我还说帮忙呢，你手真快嘿。”
见周九良叼着酸奶趿拉着鞋进了厨房，他急急忙忙堆出了笑脸伸手去揉他的卷发，“没什么，我都弄好了。”
周九良看着他点了点头，转身出去留下一句话空荡荡地飘在空气里。
“购房合同我给你放书架上了，你记性不好别乱扔。”
孟鹤堂忍了忍，终于还是掉下了眼泪。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不肯先开口，由着那点冷漠的氛围笼罩在彼此头上，安静到足够让孟鹤堂听见有些东西无声无息地在他们的沉默中死去。
周九良揉了一把脸，悄悄说了一句：“真没意思。”
他脑海里还回想着早上看见那份合同时的震惊，又想起这些天孟鹤堂站在阳台上悄悄接的电话。他早有预感从前那个热爱逛北京城的姑娘真正热爱的是他身边的人，也听见孟鹤堂努力避开他却还是一声高过一声来自孟妈妈的话语。他太知道孟鹤堂的难处，知道一贯是孝子的他早已经为着他左右为难。
他不怀疑孟鹤堂对这份感情的忠诚，只是心疼他。
我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阳台风大，你别老在那儿打电话。
还有那个女孩儿，好巧啊，我和你一样爱他。
“那怎么才能有意思？我多叫几个人来给你过生日？”
听着孟鹤堂的话他回了神，立刻摇了摇头，“更没意思了，我也不好那热闹，还是算了吧。”
看着孟鹤堂在厨房洗碗的背影，他还是悄悄落下了眼泪。
他们在一起过过很多个生日了，每年都是两个人，只有在这一天他能肆无忌惮地撒个娇要孟鹤堂不想别的事情，只想想他。往日里再怎么不开心也还是要体谅孟鹤堂的苦处，不敢让自己那点小小的占有欲给孟鹤堂再添烦恼。
他想了想，要自己真是个小朋友，那也是个很懂事的小朋友。只有生日那天才能说一句，你今天是我的，你别想别人，就想着我。
可他心里面也清楚，这是他们最后一个在一起的生日了。
就今天一天行吗，你多想想我，就别让我和别人分你了。
往常孟鹤堂是很不耐烦他看书的，小周同志看这些书太认真，半个眼神也不肯分给他。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些枯燥无味的文字能比他一个活人更好看，又觉得自己和几张纸吃醋太没意思，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