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水(2)

吴明三人并未觉察，白色宇航服下，那具温度逐渐流失的躯体旁，一个细小的光点缓慢闪烁，将有规律的电波发送向城市废墟中。
将变形的金属盒装进挎包，吴明爬出飞船的瞬间，一束光柱伴随螺旋浆的轰鸣稳稳停在他身上。远处，几朵浪花飞速冲向他，几个方向照来的探照灯，将他的影子逼迫到脚下的一片狭小。
“举起手来！”扩音器将军官的声音传遍水面，“原地站好！否则我们会将你击毙！”
手无寸铁，吴明只得照做。看着愈发靠近的迷彩，他感到异常苦涩。曾经的战士们，这些令他安心的保护者，如今正在为他画上催命符。失去秩序约束，权力带来的野心冲破牢，开始于城市的废墟中肆虐。吴明感到自己仿佛被扔进非洲的草原上，被一群两眼泛着凶光的鬣狗包围，带领它们的则是一只饥肠辘辘的狮子，带着难以遮掩的狞笑，一步步逼近。
枪声响起，倒下的却不是吴明。隐藏在飞船内的张政，依靠探照灯的光芒，从死去的宇航员身边摸起那把已经上膛的手枪，对准吴明身前的高大身影扣动扳击。
狮子健壮的身躯滑落在地，脸上的狞笑多了一抹血迹。
“明哥，进来！”胖子挡在小雅身前，对破损的舱壁外大吼。
人影跳入船舱。几颗子弹擦过吴明的发稍，在坚固的钛合金板上凿出几个凹陷。枪声断断续续，沉寂的马达再次轰鸣。风暴般的火力压制，吴明三人缩在角落，听着铅质弹头不断撞击船身，等待最后的结局。
探照灯光被遮住，地上硕大的光斑消失。胖子狂吼一声，抬手开枪。惨叫之后，伤者落水，光明乍现，紧接着又被遮挡。“啪、啪”两声，重物砸在金属廊道。胖子的双眼死死盯住紧贴脸庞的地面，生命的色彩随扩张的双瞳缓缓消失。
军靴跨过抽搐的人体，踩进血液中，在吴明身前留下一个红色的印记。徒劳扣动扳，空空的枪膛只传出“咔咔”声，吴明看着黑色的枪口，缓缓闭上眼睛。
高频声波在空气中不断回荡。人类耳中，充其只是嘈杂的叽叽喳喳，但那些飞舞于黑暗中的生命而言，却一遍又一遍重复简单的消息：发现猎物。
巴掌大小的黑影撞击在防玻璃上。直升机驾驶舱内的飞行员微微一愣，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小兽，露出轻蔑的微笑。一只蝙蝠，用弯曲的钩爪将自己固定在金属框架，抵御上方螺桨制造的强风。然而，笑容飞快凝固。探照灯的强光下，飞行员看到，水面上，曳光弹的火线在蝙蝠群中来回穿梭。
机针引燃底火，一发12.7毫米机枪弹，带着呼啸，将敢于挡在枪管前方的蝙蝠撞碎，随即带着血迹冲向的蝠群。然而，层层叠叠的蝙蝠拥挤在一起，用弱小的身躯抵挡着猛兽般的弹头，将动能在几百米内抵消。数十万只蝙蝠聚集到一处，在阳光时代难得一见，更令慌乱的人们所意想不到，这些蝙蝠几乎全部来自于海洋的对面，那座用于掩埋核废料的无名小岛。
十几天前，被冲击波掀开的土壤下，中子流奔涌而出，将大部分来不及躲藏的蝙蝠杀死。不过，几百只山洞深处的幸运儿免于灾祸，并努力用最后的生命完成了传递基因的使命。没人能解释那些穿透肌肉和骨骼，撞击在DNA序列上的中子，究竟造成何种变化，但结果却显而易见。飞快的繁殖和生长速度、对光不敏感、更强的攻击性以及初级交流能力，让这些能够用自身力量滑翔在天空中的哺乳动物，成了黑暗中最危险的捕猎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