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水

“神说，要有雀鸟飞在地面以上、天空之中。”——《圣经·创世纪》
强光手电，这种在阳光时代常见的照明工具，现在的价值已经不亚于十倍重量的黄金——如果黄金还有过去那般价值。
吴明从中年人手中接过一盒抗辐宁，让胖子递过去几个罐头完成交易。这种目前只有在军警群体中才能找到的药物，用一点食物来换取实属廉价，但加上探险成功后带回的资料，却显得异常昂贵。
黑暗时代，从绝望中恢复过来的人们，早已失去阳光下的斗志，仅凭生物的本能，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真正考虑未来的人，就连仍在大谈特谈理想和勇气的军警高层都不敢说自己是其中一员。中年人无疑是其中一员，在他的影响下，吴明三人也置身于其中。
爆炸坑，许多人谈之色变，因为那里就是城市毁灭的起点。不过，在一片死水中航行，正是几人的生存之道。坑洞底部翻滚的气泡，将掩埋在废墟中的物资推到水面，形成一个庞大的废物海湾。一艘简陋的木筏，称其为木筏都是一种美化。铁皮、碎木板、泡沫箱……几种废料拼凑到一起，用铁丝捆扎，两块略微修整的木板当做船桨。
没人能够相信，人类重生的最后希望就漂浮在这样一艘筏子上。
针头刺入小臂肌肉，药物进入血管，沿静脉流入心脏，最终泵入全身。抗辐宁抵挡些许水中传来的辐射，但对弥漫在水面上方的蒸汽毫无作用。爆炸坑中央底部，核反应堆的余热将水烧成滚开。如果光明仍在，飞过大坑上方的鸟一定能够看到，下方犹如一口大锅沸腾着，将带着活跃中子的开水送向四面八方。两杆木桨刺入漆黑的水面，推动木筏向前缓缓行驶。底部传来的热量，让吴明焦躁不安，烦躁地扯开外套。另一侧，胖子同样大汗淋漓，周围的气温已经接近五十度，丝毫感觉不到黑暗带来的寒冷。高温水蒸气吸入口鼻中，灼烧脆弱的黏膜，让三人时不时咳嗽一声。
远处，仍然是黑暗，仿佛那艘坠落的飞船从不存在。吴明皱起眉头，凭借自己的记忆，敲响一块船板，示意胖子停止手上的动作。探手入水，传来微弱的刺痛。吴明在水中划动几下调整方向后，将木筏止住去势。
暗流声从水底传来，仿佛一条巨鱼正在游上水面。木筏被巨大的力量顶起，白色的船身，在数十个巨大气囊托举下冲出水面，掀起一阵不小的浪头。
猝不不防浸泡在热水中，吴明呛一口水后，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上浮。强光手电脱手，飞快下沉，化作一个光点消失。
尽管遭受剧烈冲击，钛合金船身大部分仍然完好，可少许几个破口，已经足够让外界有机会入侵当中最后一片净土。借着电火花的闪烁扫视几眼，发现其余两人也已经浮出水，吴明猛蹬一下，游到飞船边，抓住扭曲的金属板边缘，踩着湿滑的表面翻入船舱。
中年知晓飞船的落点，但并不知晓内部结构或许，除了那名生死未卜的宇航员，地球上已经无人知晓如何在船内穿行。
种植区，宇航员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吐出一口带着饱和二氧化碳的空气。干瘪的肺叶，已经无法再榨取更多氧气，令清醒的大脑逐渐沉眠。宇航员右手微微活动一下，将储存盘按住，将头缓缓垂落。蓄电池最后一丝能量耗尽，培养槽上方，红光灯闪烁几下，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