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后，有我给你光亮(4)

老人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癌细胞已经扩散至全身，疾病对他身体造成的侵害已经无法逆转。消瘦、脱水和疼痛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让他形销骨立，虚弱不堪。
大多数时间，他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见到我的时候，精神却异常的好，仿佛深陷沼泽的人看到了救赎的光。
有一天，他坐在床上，突然用手臂支撑起瘦弱的身体，指着窗外那棵杏树，兴高采烈地对我说：
“小珍，你看，杏树打骨朵了。等结了果，我摘给你吃。你最喜欢吃杏了，我知道。”
我顺着他干枯的手指，怔怔地看向外面的那棵杏树。
它瘦弱而弯曲，却在这个明媚的春日，郁郁葱葱。
“好。”我轻声应道。
老人在一个温暖的午后去世了。
那时我紧紧握着他的手，想传递给他最后的温暖，只怕他离去的路上感到孤独和恐惧。
最后的那刻，也许是回光返照，老人浑浊的眸子竟然有些清明，他反握住我的手，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气管堵塞，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勉强做出了一个口型。
“谢谢。”
握住我手掌的力度渐渐消散，老人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窗外，杏花盛放，风吹过时裹起粉白一片，携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卷入鼻间，恍若一个绚烂绮丽的梦境。
他来时仿佛一个倔强的孩子，抗拒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只想孤零零地在黑暗中等待死亡的降临。他走时病痛缠身，每天要依赖度冷丁才能缓解疼痛，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没有用任何生命支持系统，他走得宁静而安详。
我露出一个微笑，笑着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我终于可以不再执着于那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夜，终于可以走出那个一直缠绕我的梦魇。
我想，我还会像送走老人一样，送走更多的无法挽回的生命，用我的双手抚平他们的伤痛，用我的温柔给予他们最后的光亮。
疾病可以摧毁人的健康，但碾不碎名为温情的光。
生命怀揣希望而来，也应带着尊严离去。
当我紧握住一个个老人的手，看着他们忘却病痛，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忽然意识到――
这，就是我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而我，对临终关怀的选择，从未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