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阿春的爱情(3)

他往外面看了几眼，又往同事眼睛里看了几眼，似乎想在那两个黑框框里找到某种东西，一种被他忘却了的东西，一种轻烟一样的东西，但他失败了。
尔后他才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仿佛要吞下一个沉实又美味的秤砣。
从此他也铁了心了，决计再不踏进隔壁那扇门。有时阿丹也会给他送来一些芒果或是菠萝蜜，但他只是冷淡地道个谢。
“阿春哥，你怎么了？”直至有一日，阿丹带着困惑终于开了腔。她的荔枝核一般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没事啊，阿春勉强笑了笑，在自己的胸口上擦了擦手，又去搬下一簸箕的红砖了。
私自跑来工地的阿丹在一群忙碌的汉子中间窈窕地站着，眉目里有一些看不分明的雾气。
三
后来阿丹便走了，一个下午，收拾齐办公室所有的文件，把自己的宿舍打扫得干净如新房，而后消失在这个庞大的建筑工地上了。
阿春不是没有想过去找，但凭空消失这件事本身，似乎又犯着了他哪点忌，让他按兵不动，佯装无动于衷。只是每经过那扇306房间的铁门时他就会停下脚步，细细看一眼门上松开的锁眼，舔了舔嘴唇，便慢吞吞地走回自己屋了。
一天，又一次跟那个善于掰长话短的同事在饭堂吃饭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盯着饭盒里的苦瓜炒小南瓜，问同事，“你说的阿丹的事情，是真的吗？”
同事愕然抬起来，张了张塞满饭粒的油光闪动的嘴，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低头继续扒饭。
“说啊，是不是真的！”阿春急了眼。
“着什么急啊，”同事诡秘地闪动了几下眼神，“当然是骗你个呆毛的啊。”
阿春的眼睛发了好一会的直，他的眼球几乎颤动了几次，又一次黯然了下去。
某种东西凭空在他眼睛里消失了。
回去经过306房间时，他摸了一下那扇门的锁眼，仿佛又闻到了那股醇厚的热带果香，从紧锁的门扉里飘荡出来了。
四
那之后，阿春就成了工地最勤快的小工了，老板嘉奖他，要给他换条件更好的宿舍。他不乐意，执意要住在那间夏热冬寒的逼仄小房间。老板要给他加工资，他也不乐意，问他为什么，他也只是不说。同事们都笑他傻，管他叫傻子，从此他就成了傻子阿春了。
“傻子，你掉东西了！”那个饶舌同事挑着砖担子迎面而来，突然唤了他一声。
阿春从回忆里醒来，把簸箕抖了抖，一个芒果掉落在簸箕下。
他突然有点站不稳脚跟。
2018/6/27～2018/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