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阿春的爱情(2)
阿丹嫣然一笑,抿嘴点了点头。阿丹是招来的文案,整天在老板的空调房里坐着敲电脑,工作轻松待遇又好,阿春这样的赤脚工人是比不了的。
“老板对我很好,大家都跟阿春一样照顾我,有咩不中意噶。”阿丹是广东本地人,说话一股浓浓的粤语腔,阿春听了却没来由地觉得可爱。可爱得像清早带露水的杨桃,叫人想咬一口。
“中意就要得,中意就要得。”阿春一紧张,语无伦次的湖南腔就出来了。有时他真恨这一点。在这个粤语城市,湖南话和江西话几乎是农民工的专用语言。
沉默了好一会,阿春觉得自己胃肠发紧,几乎要放屁了。不能在阿丹房里放屁,他于是就起了身,跟阿丹说回去睡午觉了,下午还要“做业”(干活),阿丹有点惊讶,要去给他拿点芒果。
“不了不了,湖南人吃不惯那个东西。”话一出口,阿春就自觉失言,忙灰溜溜地退出了房间。
回到木板床上躺着,阿春觉得自己也要香成一个热带水果了。
二
从那次以后,阿春一有机会就去阿丹那里,登堂入室,蹬鼻子上脸。和他熟了,阿丹便也说起了自己的过往。
阿丹是有过孩子的。她们那里结婚早,十五六岁,就跟男人有了床笫之事。孩子一落胎,就顺理成章地结婚了。结婚后过了两年安生日子,男人在电子厂找了份事做,阿丹在家里带孩子种田。
不想那年冬天,男人在外面找野婆娘的传闻在乡里传开了。阿丹不愿意相信,她跟人说,“你们莫紧的讲,我男人回来我自己有数。”但回了家,她就收拾行李,把孩子托付给公婆,上城里找她男人去了。到了男人厂里的宿舍门口,她却看到男人牵着另一个小麦色肌肤长头发的女孩子出来了。
她转身就走,男人在背后谅是看到她了的,却没做声。她不回家,直接去了另一个区,找到了阿春这个正在招文案的工地,没有任何犹豫地进来了。面试通过的当晚她就去剪了短发。
阿春有时心想,他或许有点感谢那个男人。虽然他很想去把那人打一顿,再扔到工地东边倒泔水的阴沟里。他的孩子阿春也想带走,不能让阿丹的孩子归了别人。想来想去,到底自己是外人,阿春就作了罢。他讪讪地把肩上的扁担换一头,把簸箕里的沙土抖了抖。
阿春对于自己却没有那么大信心,他觉得自己的湖南话就像掉落在自己身上的秋叶,而他是那条被叶子埋死的尺蠖。
阿春越来越频繁地跑去阿丹的家里,仿佛指靠着她某天会给自己说一句让自己躺在地上癫狂的话语。可是,理所当然地,他落空了。
阿丹虽然渐渐与他亲近,却始终没有说什么让他浑身一激灵的甜腻话,始终是规规矩矩,含羞带怯。
一天,同事在饭堂里跟阿春说,他见到阿丹休假日也进了老板的办公室,而后里头隐约传来一些春意旖旎的声音,一些喘气,一些桌椅晃动的哐当声。
阿春面如死灰,他听到同事压低声嗓说这些可怕的事情时,甚至忘了吞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