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阿春的爱情
往往越傻的人越说自己不傻,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故而叫他傻子越发起劲。
阿春觉得自己受了愚弄,就像尧十三《二嬢》里那个和猫一起淋雨的傻子一样。
那个歌里尧十三唱着唱着就哭了,阿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按理是不应当哭的。
按理不应当哭,喜欢那个寡妇,便把她娶过来便了,光费工夫在那里哭。
阿春不知道哭,阿春单只是劳碌。有时候他几乎误以为劳动也是一种悲痛的表情。
阿春想起阿丹,就会有劳动的冲动。他把扁担甩上肩膀,把簸箕狠狠掼在地上,把火红的窑砖担得一弹一跳。他用力用的越狠,心里就越觉痛快,仿佛胸口也没那么紧箍箍地圈着疼了。阿春于是成了工地上最卖力的人。
岭南瓦蓝色的天空总是暗云堆积,仿佛打霜的棉花糖又被冻成狗屎。阿春做累了,就眺望一会远方的海岸线和椰子树,挑飞指尖上的鼻屎。
阿春没那么常想阿丹的,他只是觉得那朵像大黄狗鼻子的云过了一会又像阿丹了,故此停下来看看。
一
阿丹分外好看。大大的黑眼睛像龙眼核,英挺的眉毛像芒果干,白里透红的脸蛋像泛熟的荔枝肉,浓密的披肩短发像棕榈叶丝。几种花果一组合,一个透着热带果香味的女子就立在了阿春面前。
阿春那时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像是被502胶黏住了。挣扎了半会,他决定不说话,于是朝那女子憨憨地笑了。
阿丹咧嘴笑了,她的一排洁白的小牙齿在太阳光下闪着白光,和红唇的朱色水乳相融在一起。阿春有点眩晕。
阿春便引了阿丹去进宿舍。那时候阿春还不傻,他利索地把房间清出来给阿丹住。他住305,阿丹住306。
阿丹羞涩地笑了笑,就把行李搬进了屋。
他们工地清一色的铁皮宿舍,用钢筋搭一个骨架,而后把铁皮子铺在上面,人就可以在上头翻爬滚打了。这样的铁屋子优点是结实,缺点是不扛热,到了夏天整个房子成了巨型烤箱。睡在卧床上淌汗的阿春突然一骨碌爬起来。自己都这么热,阿丹岂不是更热?
他二话不说,拎起床边的小电扇就去隔壁敲了阿丹的门。阿丹的房里一阵翻箱倒柜,门就开了,他把电扇一递,阿丹推辞两下拗不过他,便含羞带怯地要把他让进房里。他在门口忸怩了半天,终于还是进去了。
阿丹的房间并不比阿春大,却布置得格外精洁,仿佛佛室。阿春把电扇放在墙角,抬头就是一片粉红。粉色蚊帐横陈在对门的里间,浅绿鞋架上一双高跟鞋在众多拖鞋里脱颖而出。墙上贴着高圆圆的海报,高圆圆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很像阿丹。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热带果香。
阿丹拖了一条板凳出来,让局促的阿春屁股有了着落,他一屁股落座在低矮的板凳上,仰视着横坐矮床的阿丹。
阿丹的腿真好看,白皙、修长、肥瘦有致、大小匀称,从灰色的工服衫里伸出来,像蛤蜊从壳里伸出的两段润白的肉肢。
“谢谢你阿春。”阿丹嘴角含笑,粉靥微红。阿春憨笑着挠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