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向长安(2)

前238年，时二十二岁的嬴政在故都雍城行成人加冕仪式。一直被唤作“阿政”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长身玉立的秦王政。祭天之后，他深沉地看着黑压压跪成一片的文武兵士，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想：这么重要的时刻，长安缺席了。
嫪毐围雍城蕲年宫遭伏，率残兵转攻咸阳宫，城下，却见常伴嬴政左右的羽衣青年翩翩立于城墙之上，“为了等你，我可是连小政的冠礼都没去呢！”
嫪毐假借宦官身份入宫，与赵姬私通诞下二子，政赶回咸阳宫时气得发抖，冷声道：“那两个孩子呢？”随行弓腰将婴孩抱来，他厌恶地扫了一眼，下令：“处死！”
随行一时手抖，孩子没抱住，直吓得哇哇大哭。
“都是死人吗？！”他嫌吵，一把夺来麻袋将两个婴孩塞了进去，几步迈到边上，在震耳欲聋的哭喊声中将孩子从高耸的城墙上抛下。啼哭声顿止，瞬间清净了不少，政扶着城墙，咬牙恨道：“嫪毐，车裂。”
“不是自称孤的假父么，孤对待至亲，尚且如此！”
长安站在他身后，劝诫的话在舌尖上滚了几圈又被吞下去，他原道阿政还是那个笑说藏进兵马俑里的少年，奈何弹指一挥间，少年已经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王了。掌权后，政势如破竹，连取赵、韩几郡，他身带恶疾，体质较弱，连轴转地处理政务已然吃不消，夜间闭目养神时见人影绰约，政撑着书案坐直：“长安，怎么是你来了。”末了习惯性地添上一句：“你为我筹谋灭六国计，想必耗了不少心神。”
长安乜斜着等在一旁的传令官，冷笑道：“怎的？现如今与我讲话也用上你安抚群臣那一套了？”
“孤不想与你争吵。”几国贵族被收押监牢，政这几日一直在思量此事，这会找传令官来已是下定了决心：“杀孽又如何？孤见不得这腌臜东西，就是要除尽！就连这四分五裂的天下，孤想要，不也握在手中了吗？”
“长安，”政软下语气：“到时候，孤要将这都城，改成你的名字。”
长安身上缓缓流出离离荧光，他往前一跨瞬间到了政的面前，抓着政的交衽将人半提了起来：“吾天生仙体，庇佑一方福地，”政本就气弱，此时更是呼吸不过来，脸憋的通红，掺杂着耳鸣隐隐约约听长安怒道：“还看不上你一座城池！”
前227年，荆轲图穷匕见，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轲，政得隙拔剑，解性命之危。
他坐在塌上，精神恍惚，末了饮了一大口酒，呛出大滴眼泪出来，众侍从惶恐，万呼陛下。
“传令，访遍仙山福地，得见仙人者，重重赏之。”
群臣只道他受惊，想求仙人庇佑，要个千金不坏之躯，万古不灭之魂。一时间怪迂苟合之徒争先献策，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其中也不乏那滥竽充数的，为求荣华富贵满口胡言，但不知为何，政总能很轻易地破解那些人的胡言乱语，然后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他不似旁人口中所道，怪力乱神，笃信命数。
他是真的见过。
那日长安盛怒，在他眼前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从那日起已经过了两年了，竟再未出现过。长安果如自己所说，“天生仙体，庇佑福地”，可细数这些年的作为，他竟失职般的只庇佑了一个小名叫阿政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