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长安
曲江流饮,灞柳风雪,古朴的景色被镀上一层落日的余晖。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一骑红尘,数载盛世,千年繁华。从今往后再没有一座城,将磅礴与大气演绎的淋漓尽致。多一分则奢靡,少一分则薄凉。这里有形形色色的异域行商,有琳琅满目的货物,有清风吹落诗人旎丽无比的诗篇,还有深宫里的管弦呕哑。它们都沉浸在绕城八水,诉说着无数往昔的野史秘闻。
慈恩寺中央的香烛明灭,灯火阑珊。朦胧夜色之中,有僧人静默于书案之前,凝眉不语。他历劫数载,取得真经。没有小说中那样神通广大的徒弟相助,没有如白龙马那样称心如意的坐骑,有的只是滚滚风尘,一路艰辛。闲看庭前风与月,禅心慧质历凡劫。晚风动竹影,履踏群鸟喧。是有人进来了。圆测双手合十,垂立在书案边。“师父,若世人陷我于不义,诽我谤我,当何如?”“世人言我,皆无对错。敬而避之,由其说之,问心无愧,即为善行。”圆测默然,复开口道:“师父,你取得真经,到底为了什么?”“大乘度人,小乘度己。于我,即是众生。”数十载前,正是一条江水缓缓流淌,将啼哭的婴孩带往涅槃之路。青灯古佛,乌木檀香,岁月入幽径,江陵浸禅堂。梦中的那条河流仍在长安城中流淌,当年的不谙世事早已被如今的冷静沉着所替代。
山中的风,不算寒凉。清疏的笔墨,写下无尽的思念。灞水流淌,山月皎然。寒山远火,明灭林外。长长的河岸,是谁将软履轻踏,独饮风露?初涨的春溪,又是一年。纤草初渥,春泥平平,遥思那银鲦出水,白鸥翻飞出水波的潋滟。在水边,王维,唐朝的一位伟大的诗人,最才华横溢的墨客,他在此书下人生中的清闲岁月,更于此惦念与之患难与共的好友。
山水自本心,知音何处觅。料是山水自有情,不负空灵意。曾记与友泛舟游于灞水,举酒属诗,别有趣味。曾经的得与失,成与败,都随波而去。
那年,他二十岁。正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带着满腹诗文绝赋,以表其志。长安城的大诗人顾况曾对他说“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十年苦读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他不会忘记那日金榜题名,曲水流觞,打马御街前。曲江的水仍似大唐的繁华笙歌般温柔,酒杯载着皇帝的恩典溯游,进士们取杯而饮,说不尽的风流。这就由不得他喟然曰“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几年以后,他有感于李白的《清平调》,更欣赏那“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于是,他带着曲江流饮的傲气,一挥而就,骏马腾长安春色,健毫饮重彩浓墨,一曲《长恨歌》,非大唐气魄。
朝廷上曾同殿共事的臣子,一朝之过造就分别的缘由。柳絮飞满长安城,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曾于九天之上扶摇,以睥睨之姿夭骄。而如今,怕是看破落幕曲,不曾大梦一场醒。
或为驰骋疆场的同袍啊!在灞桥折柳而别,豪言相勉,壮饮同醉。时光留不住他们的姓名,但灞河的水,依旧见证着悲壮的画面。
千年后的长安,依旧繁华而喧嚣。千年后的八水,却不见默默地流淌,不见当年的故人话别,只余盛世的掠影在人群中穿行,然而当夜晚降临,城墙外的秦腔依然高亢嘹亮地回荡在护城河畔。灯火通明,千年相约,火树银花不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