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饺（四）

林雨道侧坐在曲凡逸对面的一张破旧木桌上，一边身子靠着土墙，一条腿垂下来，另一条腿曲着，供一边的手能搭到膝盖上去。
林雨道无疑听到了曲凡逸的话，但他没有搭话，只是单纯的冷盯着他。
曲凡逸明白此时不能退让，他的好奇心被勾起了，不是对松离，而是对林雨道。倘若有一日，他们两个人散落于江湖，他又该怎么去了解这个曾经与他萍水相逢却又孽缘颇深的男人。
林雨道是一条暗渠沟壑，匍匐于人侧，暗行于无声，又有多少人能注意其中的暗流汹涌呢？
这是曲凡逸迫切想要知道的，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别人前所未见的，林雨道的一面。他单纯地相信自己的推理，自己的答案。他感觉林雨道也没有想要掩饰，因为他也丝毫没有隐藏那晦暗冰冷的气息。
他盯着曲凡逸的脸，好像在看什么卑劣不齿的勾当。
林雨道突然转过了脸，他低下头，翻看着自己的手掌。
林雨道刚才所带来的威压一下子减轻不少，这时曲凡逸才能听到淅沥的雨声入耳。雨又下起来了，只不过比刚才小了许多。
林雨道冷不丁地开了口：
“松离么……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我的确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林雨道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还有些私人的小道消息。”
“很多年前……其实也不到20年，松离这个门派靠着贩卖药材积累了不少财富，当然你也知道，松离既然能被称作门派，肯定不是只会买药卖药这一回事儿。靠着贩卖药材的便利，松离派了不少人去了野谷秘境，抓了不少珍禽异兽，魑魅魍魉。壮大松离的是支配这些东西的秘术和术士，研制各类奇丹妙药的人才，跟神仙般操纵万物的法师。他们是松离的基础。
“松离借着这些人不断壮大势力，同时也积累声誉，散发钱财，救济百姓，治疗灾民。一时间，松离风光之盛，我想什么地方官要都是比不上的。何况是现在这风雨飘摇的世道。”
林雨道抬起头，看着晦暗发黑的屋顶的一角。
“但是二十年前吧，松离其实就已经起了内乱。再后来，兄弟之争，弟弟赢了，却被人下药，瞎了眼睛。”
“瞎了？”曲凡逸一惊。
林雨道偏过头，竟笑了一笑。
“当时门主虽然被下了药，但药的来源，是苏家。苏家不是什么干净东西，专门研制害人或勾瘾的毒药，他们还厉害在‘对症下药’，有时候能根据受害之人的症状伪装成一副病发模样，死得不明不白。
“但门主不一样啊，当代门主是被人复仇下了药，目的不必掩藏。苏家于是被灭了门，带回来个小姑娘，知道解毒的药房。那个小姑娘啊，据说受了不少亲生爹娘的虐待，为了松离毕恭毕敬，实际上后来也享了门主的夫人身份。”
“现在也如此？”曲凡逸问道，男人自古多情种。
林雨道陡然一转身，两条腿悬下来，晃晃悠悠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我前几天溜出去知道的，她死了。”
曲凡逸睁大了眼睛，难掩诧异之情：“死了？”
林雨道好像很满意曲凡逸的反应，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可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