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直口快林黛玉(5)

这种状况的形成又是基于黛玉的内因，还是环境的外因？先看内因，黛玉确实聪明，而聪明人不会轻易去信任一个人，总归是要有个过程的，当然这并不仅限于聪明人，普通人的信任也是如此。又有几个人黛玉特别信任，在她们面前什么话都是可以尽说的，比如宝玉、宝钗、湘云、大观园里的诸姊妹，甚至是宝玉的乳母李嬷嬷。其中宝玉自不必多说，这里先说宝钗，黛玉敢于一直和她那么冲冲的说话，绝对是她的品行大度给惯的。黛玉日常口嗨，惹了宝钗，只要能想出个勉强的借口，宝钗便罢手。若是事情比较大，想不出借口，黛玉就去求饶撒娇卖萌去了，比如用《牡丹亭》、《西厢记》的诗行酒令后：
（黛玉）不觉红了脸，便上来搂着宝钗，笑道：“好姐姐，原是我不知道随口说的，你教给我，再不说了。”——《四十二回》
再如“嫁妆单子”一节后：
（宝钗）走上来，把黛玉按在炕上，便要拧他的脸，黛玉笑着忙央告：“好姐姐，饶了我罢！颦儿年纪小，只知说，不知道轻重，作姐姐的教导我。姐姐不饶我，我还求谁去？”——《四十二回》
简直是借着娇惯无所顾忌。至于湘云，更不用说了，林黛玉和史湘云言辞交锋，就从来没赢过。可黛玉呢，就偏偏爱找湘云说话，其间的信任友爱，自然深厚。
真正奇怪的是，黛玉在最为依赖的大人贾母处，又是什么样呢？有没有像宝玉一样，“脱了锁的猴子”一般的随意？糟糕的是《红楼梦》通篇没有正面描写，写了的又都是寻常宴乐，这十分奇怪。因为贾母是黛玉两个世界最核心的链接处，曹公不明写这一点，是为了林黛玉“仙子”一样的艺术性而刻意把她封在大观园里？亦或是贾母将针对黛玉的种种恶意硬生生挡在外面？笔者倾向第二种，只有淡淡的推测却无法证明。
从一些蛛丝马迹来看，贾母是有过弥合黛玉两个世界的努力的。比如第三十五回，宝玉曾对贾母说：“若是单会说话的可疼，这些姊妹里头也只有凤姐姐和林妹妹可疼了。”
可见黛玉在贾母面前还是相当自在的，可以比凤姐。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曹公并未直写。再有贾母数次出门赴宴，带的人都是黛玉、宝钗、探春三人，虽说有另外的目的，但也是弥合黛玉心中内外矛盾的一种努力，至于起什么效果就不好说了。
再看外因，黛玉本人在和内外两个世界接触，寻求信任的时候，确实遇到了不同的态度，虽然只写了仆人，但联系前后文相比照，似乎也可以将仆人理解为主人的半个意思。如第七回“送宫花”一节，周瑞家的一共有两件事，前一件是“引荐刘姥姥”，表现的极热心极情义。接着后一件便是“送宫花”给黛玉，其人表现是很冷淡、很公事公办的态度，前后差异很大却偏偏揉在一起，很难不让人以为是周瑞家的不喜黛玉。而与后文对照便更明显了，紧接着是第八回，时间为后天即第三天，林黛玉又惹了李嬷嬷，而且言辞相当的刺。
李嬷嬷听了，又是急、又是笑，说道：“真真这林姑娘，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这算了什么呢。”——《第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