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 · 四

邑州城今夏阴雨绵绵，有时明明看着是个晴天，可到了午后未时不知道哪里飘飘忽忽来块儿云彩，这雨就又滴滴答答下上了。
因着这连阴雨，邑州城百姓每日天晴时出来摆摊做做买卖，下雨时就找个地方避雨聊天，虽说影响了平日的生活作息规律，但也一直相安无事。
“闫爷，这几日上午都晴，这条街和隔壁街已经恢复正常摊贩叫卖了，我差人统计过，乡亲们损失不大，没人闹事。”负责街道治安的衙役低眉顺眼跟在一个身材高大微胖的男子身后尽职尽责讲着。
男子点点头，很欣慰，待要说什么，突然头上惊雷，得，什么也别说了，先找地方避雨吧！一行人用袖子遮住头顶跑进附近的一家茶楼，里面熙熙攘攘已经聚集了不少避雨的人，见了他们都笑着问好。
“…各位看官听到这里想必心有疑惑——我们说白面衙役和黑面侠客在巷子口英雄救美，这原本是一桩美事，应该受到百姓称赞流芳后代的，为何生出惹火上身这样的祸端？列位，您别怕我唠叨，我这里就费上口舌给您各位简单解说一番。
您各位只当被救的这位小女子是谁？这一位不是旁人，正是当地知府家的千金小姐！知府独有此一女，那是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才引出了——白面衙役深陷温柔乡，小郎君夜探知府门！”
随着醒木“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茶楼里的大家伙如梦初醒齐声叫好，身着银灰色长衫，折扇醒木在手的年轻说书人笑着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说书人看看窗外如织的雨幕，微微叹口气准备撑伞出茶楼，走到门口眼前却突然被一个高大微胖的男子挡住去路。
“这位大哥，劳烦借光。”逆着光说书人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只能眯着眼睛客气点头。
“雨下这么大，公子为何不等雨停了再走？”
说书人被一声“公子”唤得抬起了头，揉揉眼睛似乎不敢确定，犹犹豫豫问：“老，老闫？”
“诶！是我！”男子哈哈大笑，因为高兴嘴笑得都歪了，一边拉着说书人去桌子边重新落座一边向不明所以的路人们招呼：“巧了，我家少爷的亲戚，自己人。”
“还真是你？我就说，行走江湖有些日子了，可没的旁人叫我一声公子…老闫，你怎么在邑州城？麒麟呢？你放心他一个人留在京城？”这位说书人口中唤着的老闫名叫阎鹤祥，是京城望族郭家长房嫡长子郭麒麟的伴读，年龄大几岁算是他们的老哥哥。
“说来话长，少爷和陶少爷都在邑州城，如今城里主事的就是少爷，待雨小一些我带你回去，回去再细谈。”
“好！”
回邑州城郭府的路上，阎鹤祥给说书人简单讲了他离开后的一些变故。“自公子你走后，老爷战场上为国捐躯，宗族里其他人欺负府里孤儿寡母，想谋夺家产，最后逼得官家出面才算是保全长房的血脉…只恨夫人随着老爷去了，少爷自请来邑州城，我和陶少爷也就随着一起来了。”
说书人低着头沉默不语，如果不是颤抖的手和雨伞倾斜漏在衣服上的深色水印，几乎看不出他内心有什么波动。“姐姐安葬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