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逢花期02】湄洲女孩
让我想想,我在湄洲岛待了多长时间?
三年?抑或是三个月。应该是后者比较靠谱。但我总觉得那段记忆很长,贝壳,海岸,妈祖糕,海风,盐田,
还有她。
人来疯。别人总是这么调侃她和她的父亲周叔叔,因为他们总是爽朗地大笑,无论是对相识多年的朋友,还是素未谋面的客人。她家里开了一家挺大的酒店,那年夏天,我和父母被周叔叔请到湄洲岛,住在他的酒店里,费用全免,每天沙浴海浴日光浴,可谓十分滋润。每一天早上六点,她会准时过来叫我起床,总是哈哈大笑嗷嗷怪叫。我也总是很利索地翻身滚起,猛地一开门,和她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我以为,她一定会是一个永远喜欢大笑的女孩。
几年后的一天,应该是个刚过完年的正月,老爸突然跟我说,要不要去看一个老朋友?
“你的老朋友我为什么要去看?”我瞥了一眼他手中一大叠的面包店代金券。
“不,是你的老朋友。”老爸说。
我们没有去湄洲岛,而是来到了郊区的一个小花圃。花圃不大,但是各种花卉盆栽也还算齐全。那天下雨,地上很泥泞,我们钻到一个小木屋里,那木屋是用木板和橡胶布搭成的简易平房,看起来就像是路边最破的修车铺。周叔叔从屋后迎了出来,爽朗地哈哈大笑了两声,手里没有什么铲子花剪,反倒是拿着一支毛笔。他还是个业余画家。
只不过酒店倒了以后,再没有谁买他的画了。
她在哪呢?我往屋里望去。这个没有窗户的屋子没有想象当中的昏暗,原因是屋顶并不严密。地上床上有着三四个脸盆水罐在滴答地接着水,而她就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把作业放在床上写。那张印有中国地图的卷子被竹席和铅笔刻画得皱皱巴巴的。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她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愣了一下,然后微微歪头挤出一个笑容。
就是因为这个笑容,故事没有结束。
之后我过几个月就会跟爸爸去看一看她,而每次的地点几乎都不一样。他们换了很多的地方租住,可以说在整个莆田辗转,但是每次的房子都会好一点,大一点。爸爸每次都会带点面包券购物券之类的东西,委婉地接济一下他们,而我又渐渐地和她熟悉了起来。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哈哈大笑,但她的微笑也从来没有消失。
那天我在她房间里看到了一个魔方,只拼了一面,我手痒,就把它拼好了。等到她回来的时候难得地露出了惊异而又开心的笑容,问我:“你怎么拼的,我每次拼了一面,拼到第二面的时候第一面就乱了。”
“魔方是一层一层拼的,不是一面一面拼的,你看。”那时的我就有些得意地开始教她。当我教到第二层的时候,爸爸进来说,要走了,回家了。我赶紧把那些公式写下来给她,说,你先练一练,我过几天来看你的时候接着讲。
而这个不靠谱的承诺,整整延期了两年。
两年之后见到她,就是在湄洲岛了。
一个乐观的男人可以给不幸的家庭带来无限的希望。这栋两层楼的小餐馆证明了这点。晚上吹着海风吃着海鲜听着海螺,周叔叔依旧是带着爽朗的笑容,让人有种他们从未离开过湄洲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