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逢花期01] 林妹妹

【林妹妹】
回忆总是会从记事开始，那时候认识的女生，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吧。在我记事之前，我的父母从一个40平米的小土屋搬到了一百平米的集资房里，在新家的楼下，我见到了那个瘦弱得让人心惊的林妹妹。她是我的新邻居，我的父母在和她妈妈寒暄，我在看她，她静静地站在她妈妈身边，攥着衣角，喘着粗气，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那时候的我想，她为什么要用嘴呼吸呢？
很快我就在新地盘混得风生水起，整个小区比我小的孩子都是我的小弟。她也不能例外。她家在四楼，不算高，我们几个小伙伴跑累了一躺在花丛里，就可以看见她趴在窗口，攥着窗帘，露出半个头来看我们，像极了拉到桌面角落的QQ宠物。但是她从不下来。我们也从不上去。
林妈妈很喜欢到我家去玩，每次看到我上窜下跳，她的眉间都会有一种难以理解的羡慕。后来她总是把林妹妹带过来，林妹妹每次都是攥着林妈妈的衣角，把头埋在她背后不肯见人。像我第一次见她那样，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用嘴巴大口地喘着气。
有一天我早上起来，妈妈笑嘻嘻地跟我说，昨天晚上林妹妹一个人跑过来，趴在门口，问了一句，小农哥哥在不在？然后我说你睡了，她就跑走了。
我妈还补充道:“她跑得可累了，气喘吁吁的。”
那之后她隔三差五就会跑到我家，手里拿着洋娃娃和各种小锅小铲子，还有一个小煤气罐——就是各种过家家的玩具。她喜欢把那洋娃娃的衣服脱下来又换上去，再脱下来再换上去，没有止尽，乐此不疲，而我每次都盘腿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想，
你为什么总要用嘴喘气？
从小到大，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几乎从不过生日，也几乎从不跟别人讲我的生日，但是那一年我却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个生日礼物。我至今还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只记得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我家，拿着一个米白色的毛绒熊，塞到我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我父母一眼，转头就走了。父亲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妈妈送走她以后就转进厨房给我煮了一碗长寿面。那是我过的第一个生日。
写到这里我不经意地抬头，看到那只毛绒熊仍然斜靠在书柜里，它已经有些发黄却依然可爱。那双塑料做的眼睛急切地望着我，可是针线缝合的嘴却无法倾诉。
相比之下，她的生日就热闹得多。林妈妈请来了十几个亲朋好友，也有四五个小孩。因为是邻居，我和父母也被叫去。那天下午我在超市里转了一个多钟头，最后挑了一盒洋娃娃，跑去送给了她。整个晚上，别人的礼物都被杂乱地堆在桌上，混着蛋糕屑和水果皮，只有那盒洋娃娃，她一直放在腿上，用双手搭着，喘着粗气，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她忽然起身，趁别人都不注意，把我拉了出去，一直拉到我家里，然后跑到我房间一屁股坐在地上，拆开盒子，聚精会神地摆弄起来。然后她那张只会喘气不怎么说话的嘴开始令人诧异地说了一大堆话。
“我是妈妈，你是爸爸，她是宝宝。”她把洋娃娃摆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