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之序言 博尔赫斯

我认为，并不需要说明“序言之序言”不是一个希伯来文最高级的短语，一如“歌之歌”“夜之夜”或“王之王”之构成。这仅仅是托雷斯.阿杰罗出版社将1924年至1974年间散刊各处的序言编选成集后，排印在书前的一页文字。不妨说，这是一次序言的平方。
大约在1926年，我迷上了一本散文集。也许是未来让我们共同的朋友吉拉尔德斯高兴，瓦莱里-拉尔博对该书丰富多样的题材大为赞赏，认为独具南美作家特色。这件事确实又其历史根源。在图库曼大会上，我们决定不再当西班牙人；我们的任务是，像美国一样，建立一种不同的传统。在哪个我们已经与之脱离的国家寻找传统，想染是有悖情理的；而在一种想象中的本土文化中寻找传统更是不可能的和荒谬的。但我们却不幸地挑中了欧洲，特别是法国。除了血统和语言这两种传统，法国还比任何一个国家对我们地影响都大。据马克斯.恩里克斯.乌雷尼亚地意见，墨西哥城和比诺斯艾利斯是现代主义的两大首府，它革新了种种不同的文学，而西班牙文则是其共同的工具；但如果没有雨果和瓦莱里，则是难以想象的。后来现代主义越洋过海，启发了西班牙许多杰出诗人。我在少年时代，不懂法文几乎被认为就是文盲。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从法文转向了英文，又从英文转向了无知，其中包括我们对自己使用的西班牙文的无知。
在审定本书的时候，网盘发现在那本今天被人理直气壮地遗忘的书里，洋溢着一种热情。纳粹主义之父卡莱尔的额烟与火，还没有完全构思好《堂吉诃德》第二部的塞万提斯讲的故事，法昆多的天才神话，沃尔特.惠特曼声震新大陆的宽厚嗓音，瓦莱里令人愉快的技巧，刘易斯.卡罗尔的梦中棋局，卡夫卡伊利亚学派式的迟缓，麦克白的喧哗与骚动，马赛多尼奥.费尔南德斯笑容可掬的神秘主义以及阿尔马富埃尔特无望的神秘主义，都在这里听到了回声。我反复阅读并审查了全部序文，但昔人与今人已不可同日而语，谨请允许我补作几条后注，则前文所述，或可置是否。
据我所知，至今尚未有人就序言提出一种理论。没有理论，倒也不用伤心。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在微弱多数的情况下，序言近似于酒后的致词或者葬礼的悼词，不负责任地极尽夸张之能事，读之令人怀疑，但又认为此乃该类文字之惯常做法。也有一些别的例子是来阐明和论证这一美学形式地。蒙田散文那动人、简练地前言并不是他令人钦佩地作品地不令人钦佩的篇幅。许多未被时间忘却的作品的序言是正文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一千零一夜》里，那个讲诉国王每天上午杀王后的第一个故事并非不如以后讲的故事更为神奇；那一长溜朝圣者，虔诚地骑在马上讲诉地参差不齐地坎特伯雷故事，其中马队游行时全书最生动逼真地故事。在伊莎贝拉时代地舞台上门序言就是演员介绍剧情地开场白。我不知道提一下卡蒙斯在其史诗里怀着如此幸福的心情一再为运船的船队祈祷的礼赞，是否合适：
威武的船队和英勇的水手。
只要全书安排得当，序言就不是祝酒辞的次要形式，而是评论的一个侧面。不知道我这些意见这么宽泛，写作时间拉得又这么长得一个序言，别人时看好还是与之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