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风(2)

厨房里的人将锅碗瓢盆磕得哐哐作响，大约是把那些无辜的厨具当成了他吧。
印象里这个女人很漂亮的，人人见了他都要说一句周老师好福气。后来她红肿眼睛神经质地控诉他不爱她的时候，他都在心里默默嘲弄自己，哪里来的好福气?
若真是好福气，我从一开始就上赶着娶你了。
他自信没给过承诺，怎么就千方百计的问他要答案呢?
桌子上一家三口的照片还静静摆放在那里，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后来他看见的时候，都希望时光能彻底定格在那里。
开心过吗？
开心过的吧。
刨去女儿“爸妈，我求你们离婚吧”和“我再也不回这个家”的声音，幸福过的吧！
练过琴时间还早，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准备出门，却在拿过外套的瞬间发现，厨房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你又要出去了啊？”
“周航你行，你真行！”
红着眼眶的人不知道怎么就笑出了声音，他匆匆忙忙关门，把背后的声音隔绝在门外。
“他有家有室的，用得着你吗？”
“他算你什么人啊?”
“这么多年，我到底又算什么呀？”
“我错了吗，我有什么错呀……”
随着他离开的步伐，声音也渐渐小了很多。
你没有错呀，错的是我，是我不在年轻了。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其中也不乏年轻的情侣嬉笑打闹，他点了一支烟，慢慢向街角走去，偶尔不舍的回头看看热闹的人群。
我要是也还年轻就好了，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的牵着你的手走在大街上了。
敬老院的路他走过了几千遍，他甚至有自信，闭着眼睛也一样会准确地推开那间房的门。
屋里的人也不在年轻了，他年纪的时候有双很美的眼睛，现在也看不出曾经的神采了，连那曾经引以为傲的双眼皮也都耷拉下来，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了。
“孟哥，我来看你了！”
他坐在他旁边去拉他的手，对上了那双懵懂无辜的眼睛。
“你是谁呀？”
没关系的，忘了好，你这一辈子吃过太多苦了，往了会幸福一点的。
他摇了摇头，听见他慌乱的声音:“你别哭啊，别哭。”
“我有糖，给你吃，吃了就不哭了。”
他擦了擦眼泪，对上孟鹤堂颇为认真的脸，接过那块糖，外面的糖纸已经被手心里的汗濡湿，他捧着糖就如同捧着无价之宝，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不想去百岁村了，我觉得他就能逗我开心。
长命百岁太苦了，但即使我不认识你了，还是会把糖给你。
“嗯，吃糖。”
“吃了就不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