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堂】《过日子》1(2)
真算周九良十八岁那年,他和孟鹤堂只不过认识一个年头。
俩人同在一个社,关系真算不上熟,这也无其他缘由,德云社出名,入门不入门的徒弟扎堆。喜欢相声的,想进德云社的确实挤破脑袋。周九良台风稳健,不慌不躁,本也应该按部就班老实进入青年队,可他说不来命好或是不好,一次登台,孟鹤堂正好在场。
周九良后来回忆这件事,印象确实有些模糊了。剧场里灯光不太亮,那时的孟鹤堂皮肤还有些黑黢,留一个只顾着精神的发型,笑起来是沉沉的傻气。可他的眼睛又黑又亮,人还有点自来熟。两人兴许是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缘分,孟鹤堂也敢跑过来介绍自己后,把他“劈头盖脸”的一顿夸。
“我刚才听你说了,说的真不错,我想你给我量活。”
一股子东北腔。
周九良想到这些事就忍不住乐,他把喷壶蓄满了水放在阳台上。孟鹤堂从厨房出来,他一手端着盘炒蛋,一手端着个空盘。孟鹤堂眉头紧锁,两道淡淡的白眉尖紧紧皱到一起,他把炒蛋搁在桌上,拿着那空盘翻来覆去的打量。
“周宝宝,”孟鹤堂拍拍自己的脑袋。
“咱中午是炒什么菜来着?”
周九良做进孟鹤堂的轮椅里,把椅背放平躺倒在阳台阳光正好的地方,他听孟鹤堂这么叫他,又把椅背摇回来,“七老八十了,你趁早别寒颤我。”
孟鹤堂坐在沙发上,把手里拿的盘丢在茶几,他忘了什么都忘不了贫,“哪能啊,这不是快活到头了,抓紧跟你亲热亲热吗。”
跟年轻时真是一个模样。
3
孟鹤堂真算不上一个爱吹嘘的人,可从他逐渐忘事的时候,动作变少了,人懒散了,话确是一倍一倍的多。他兴许天生爱演,哪怕就周九良一个跟他“搭戏”的兼观众,他也能拿着块布出一段,可他长演错,有时前面是《汾河湾》,到一半词忘了,顺着《黄鹤楼》就接下去。周九良每每都能接上他的梗,孟鹤堂很能跟随时代潮流,即使事不大记得清,照样能翻出一个两个新包袱。
他更爱写东西了,前三十个年头,甚至周九良都不知道他有一整本的日记。
孟鹤堂并不是个爱藏事的人,他的日记本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写,上面甚至还画着一些涂鸦,草稿和有的没的随笔,实在不像个认真的私人笔记,周九良偶尔用得到翻一下,上面的内容难懂的像摩斯电码。
到了后面,年岁大了些的时候。
周九良原来是不写日记的,他什么事都记在心里,用不着再多余拿些纸笔描述出来,可他翻完孟鹤堂写的日记,就干脆从这个本的背面开始记,就等着孟鹤堂写到这一页看他有什么反应。
可他没等来,孟鹤堂就已经不写了,他什么也写不出来,早上做了什么,到中午就忘了,下午干的事,睡一夜也全都不记得了。偶尔周九良起夜,孟鹤堂睡不着觉,一人躺在阳台的轮椅上,夜幕黑漆漆的,周九良过去给他披条毯子,孟鹤堂眼也不睁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