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后台》第六十八回
说实的,伦儿的身量怎么也说不上灵活,平时除了巡街很少活动,体力相对来说差着点。可如今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他跑起来真是一点也不含糊,连头上的大盖帽掉了也顾不上捡。
九良嘴上不说,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他一边跑一边偷摸伸手拽小孟儿的袖子,压低了嗓子说话,“孟哥,快了。”
小孟儿抬眼估算了一下距离,心说我算是豁出去了!脚上一懈劲,摔在地上。跑着的时候惯性大,他这一摔顺势又往前骨碌了一圈,正好绊在伦儿脚底下。
“这个废物点心!”要不是伦儿及时收脚,非踩在他身上不可,一伸手把他提溜起来,“起来起来!这不瞎耽误工夫吗!”要是不停这一下,伦儿总也觉不出累来,这一停,腿脚上的劲头明显不如刚才,速度也降下来了。
等他们跑到地方一看,河岸上一个人也没有,细一打量,草丛里有一双绣花鞋。
“这就是大莲的鞋!”小孟儿捡起鞋来,“我前两天还瞧见她穿来着!”
“哎哟这个傻丫头!”伦儿来不及细想,手脚并用,一边往下蹬鞋一边脱衣裳,脱到就剩一条大裤衩,一个猛子就扎进河里了。
“那个,九良,你在岸上看着点!”小孟儿也褪下衣裳蹚到河里去。说是春天了,可这河水还是凉得拔人,他没在水里,冻得上下牙直打架。
这会儿就得瞧伦儿的了,他在岸上脚力不太行,可一到水里神通就大了!九良抱着俩人的衣裳瞧着河里,老觉得伦儿像是一条现了原形大白鲢子,扎在河里都不来换气的,一边游一边摸索着。
“伦儿哥!”小孟儿突然冒出头来。
“找着了?”伦儿踩着水往他这游。
“我找着这个了。”小孟儿手里抓着一个银镯子,这是大莲的镯子,是松老三家传代的宝贝。
伦儿盯着那个镯子,他很想再试试,可心里也清楚,以清水河的流速,早就不定冲到哪去了。更何况他刚才也在水草丛里捡着几片碎布,大概是被石头刮破的大莲的衣裳。
俩人游上岸,谁也不说话,就那么默默地穿衣裳。刚才脱得时候太着急,伦儿制服上的扣子被拽掉两粒,穿在身上像是打了败仗的逃兵那么狼狈。
“阿嚏!阿嚏!”被风一吹,小孟儿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伦儿使那片碎布把绣花鞋和镯子包起来,“你俩快回家吧,别着凉了。我得往苦主家去一趟。”他不待两人回应,低着头,慢慢地走了。
小孟儿和九良对视一眼,这事算是办得挺漂亮,可看伦儿那副样子,他俩心里实在高兴不起来。
到家的时候都快吃后晌饭了,掌柜的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叫三爷给拐到哪去了。大林正蹲在灶台旁边借着灶火的热乎气取暖,手里端着一大碗姜汤慢慢吸溜。
烧饼看了一眼小孟儿还没干透的头发,也没说话,顺手盛一碗姜汤递给他——看小孟儿这幅蔫头耷脑的德行,烧饼以为是出了岔子。
“挺好的。”小孟儿捧着那碗有点烫手的姜汤,“我们拽着伦儿哥去的,他已经上松老三家报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