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光剧赏(part)【霸王别姬】
赏心乐事谁家院,
只为你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丝乐声从围嶂中绕出,帐中有女子低声吟唱,声音时而柔缓低沉,时而清脆婉转。
那绣花的芙蓉屏障似被这哀切之音扰动,花间绿叶大有将调之势。
绕过几张梨花木漆桌案,唱戏人的衣袍露出一角,若惊鸿一瞥。
桌后人压低声音议论,随后议论声被戏腔压住,一声尖细惊喝将众人镇住,心下大惑。
再看时,一人已漫步踱出,细柳眼,褐长眉,一身唱戏的打扮。
正所谓翩翩女子的模样 ,大有林黛玉“似蹙未蹙,似愁未愁”之态。
衣摆上一对锦绣鸳鸯,青绿绸缎,水袖尚未及地,似湖心亭外冰上一抹白,使看客眼前一亮。
头顶戴了珠翠,清一色的碧绿,脸颊上一团团胭脂红晕如花般开的正艳,那人脸上唯一一点血色也只及此,便无再多。
曲音霎止,戏子已至窗边。
【我】
收起袖子,露出一只手整理鬓发,冷冷道出“在这等紧要时节,诸位竟还有雅兴听曲儿,还真是佩服。”
话音刚落,从窗缝外压进惊雷般几声炮响,听距离应在百里开外,不过动静太大,波及颇远。
席间不知谁温上一壶酒,酒香溢出渗透进衣袍长衫,恰好掩盖住腐烂尸体的气息。不过酒精味太浓,咄咄逼人。
我嗅到酒味皱起眉头,这里的酒肉之辈丝毫不为战乱所动,几位醉酒人伏案甜睡正酣,只有两三人仍然神智清新,只是不知是真的清醒,还是各怀鬼胎。
该逃的尽逃了,剩下的除去老弱病残,皆是亡命之徒。
一个男人身着墨绿色军服,脸色像一张一吹就破的白纸,不过表情淡漠。
他低头轻笑两声,推开窗看窗外即将毁灭的城池。
他的衣领在风中立得很挺,黑色发丝被风撩起几根,与窗外的铅灰色硝烟一起,被奉为末世的孤子。
【我】
心中一根弦被拨动 语气柔和了三分“战事如此吃紧,边将军为何还从容不迫 留在此处?”
我并没有看他,他也没有看我,两人都对着窗外,一栋栋中式古楼如战俘般倒了,半边脸颊映着火光。
更近了。
【边伯贤】
“既然做不得姜白石,不如守在城里落一个英杰的美名。你也知道,都是无济于事。”
【边伯贤】
“覆灭吗,”他轻蔑地说,“迟早的事。”
他眼中有对战争的厌倦,我看的很清楚。
死了多少人,谁都记不清了。
又有多少人流连忘返死在剧院里,死在寻欢作乐的旅店中,死在深爱者的怀里。
我将扮着最爱的戏妆,和他做个别离,也未可知。
【我】
整理好了鬓角,轻声道“那请许小人为您献上一曲《定军山》,如何?”
边伯贤笑着摇摇头,在逼近的火光里如此清晰,笑中自带超然:
【边伯贤】
“还是唱一支……《霸王别姬》吧。”
听到他的话 我轻咬嘴唇,舌尖漾起一种胭脂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