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堂】少年游(2)

“当然好。”
 04
京城冬雪将歇，冷的要命。孟鹤堂低着头揣着手，刚踩碎门槛前的一层薄冰就听见师傅叫自己。
“小孟儿，进来。”
孟鹤堂裹着一身寒气撩开门帘钻进厢房里。
“为什么不想带九良了？”师傅坐在木椅上端着杯茶，眼神盯着茶杯里的茶叶沉浮，并未看自己一眼。
孟鹤堂也不怯，看着师傅说：“九良同我不一路，他将来是要走江湖正道的。让他跟着我，倒是耽误了。”
“难道你走的是歪门邪道？”
“杀人卖命的营生，怎能比的上他浩然正气救济天下苍生。”孟鹤堂抬眼，直直对上师傅的眼睛。
师傅叹了口气，把茶杯放下：“世上哪儿有绝对正道，人总会做错事。九良的事你再想想。你马上就要出师，往后的路怎么走你心里要有数。”
“小孟儿，你得记住，存在即是合理。”
孟鹤堂浑浑噩噩地走出厢房，冷风直往骨头里钻，寒气在肌骨皮肉里上上下下涮了一遍，把他的脑子冻的直发懵，只觉得脑内嗡嗡作响，胳膊沉身子也沉。钻进房内便直接拉着被子蒙上头闭眼。
孟鹤堂梦见他入师门前的光景了。那时他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儿，没爹没娘听了说书人嘴里的江湖便要凭着孤胆闯闯。哪曾想闯成了个亡命徒。
孟鹤堂记得他遇见干爹的那天。暗器朝着老头扔没扔准，被人押到对方面前浑身血污。离去地狱差一丁点的距离，却听见那人说。
“这小孩儿挺不错的，留着给德纲使吧。”
从此生活就变了个样，眼前见的不再是日日接不完杀人的单子，听的不是痛苦哀嚎，落在自己身上的不再是任务失败落下的皮鞭子。见的是阳光榆柳书籍剑谱，听的是师兄弟嬉笑玩闹，落在自己身上的是因练功偷懒被罚的戒尺。
张云雷那天问自己：“孟鹤堂，等出了师门，你想做什么？”
孟鹤堂看着远处练剑的周九良呆愣半晌：“辫儿，我要回去。”
 05
孟鹤堂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他四肢紧紧贴在床上，额头密密麻麻一层汗，好像有一把刀从太阳穴伸进脑中搅了个天翻地覆。
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小孩儿从门缝那儿扒拉着偷偷摸摸地看他。
“怎么不进来？”孟鹤堂温声问道。
“孟师兄，您是不是觉得九良不好。”小孩儿委委屈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孟鹤堂一愣:“谁传的混账话，九良在孟师兄心里是顶顶好的。什么都比不了。”
“那您不是准备不带我了么……”小孩儿推门进来，背着手低着头站在门旁。
孟鹤堂提拉着布鞋把小孩儿拉到床边。
“师兄是马上要出师了，没法儿带你了。”他低头看周九良，眉眼弯弯藏万种温柔。他把一块糖塞进周九良的手心里。
“师兄等着你，等着在茶馆里听见说书人说江湖出了个少年郎，救济天下苍生那种。”
孟鹤堂的语气温柔，能让碎石发了芽，锈铁开了花，裹着冰碴子的寒气成了三月天的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