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离世30年:诗歌的复兴还是死亡(3)
海子成了点缀小资文青生活的文化偶像和流行元素不足为奇。遥想艾略特如日中天时,一句“时间现在和时间过去/也许都存在于时间将来”也遍布美国的高速公路上的汽车轮胎广告。
在一个快节奏的信息负载社会、碎片化的传播环境中,诗歌再次凭借自身的“短小精悍”脱颖而出,风靡一时。生活太过乏味,紧张兮兮的精神生活中,诗歌仿佛是高级的调味料。从地铁中装点门面的诗句到花样繁多的文创,时不时发起全民创作三行情诗的媒介狂欢,诗歌的鸡汤化在所难免:文化和思想上的匮乏,使得易于传诵的诗歌成了唯一的精神食粮。这不禁令人惶然:诗歌再次受到热捧了吗?
一个时代弥漫的情绪和社会环境有着莫大的关联,敏感、脆弱、抑郁成为青年群体的痛点,宅、丧、佛系、吐槽成为文化的日常。“诗和远方”成了新的时代语汇,撩动着更加庞杂、鲜活的年轻人生命力。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样的仪式感建立一种身份认同。
偏爱写诗的荒谬
诗歌复兴了吗?也许离得太近,不识庐山真面目。
其实专业诗人群体很少再谈到海子、顾城、骆一禾这些“诗歌偶像”,最好的汉语诗人的称号更是无从谈起:他们写得不够好。在笔者所接触的当代诗人群体中,对于海子的兴趣明显低于文化圈和媒体圈,海子或许是他们走向诗歌写作的最初召唤,但也早已是过眼云烟。“或许海子的语言在之前是新锐的,可是现在无疑陈旧了。”一位知名的青年诗人说。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日记》
海子的意象也无法回应飞速变化着的中国,他也无法预见当代中国人焦灼的心灵状态,倒是全国近万名“打工诗人”纪录着中国普通人赤裸裸的生活。
语言是世界的图像,语言是世界的边界。我们的言谈直接反映着我们对世界理解的丰富程度,网络流行词的粗鄙鬼畜似乎预示着这并非一个优雅的时代。如果说当年风华正茂的诗人正是如今那种保温杯的油腻中年,你是否会错愕唏嘘?如果将写诗读诗和刷微博玩抖音相提并论,你会不会感到本能的反感?
但在文化上没有沉淀的年代,诗人注定是孤独的。我们已经从一个人人写诗的年代坠入将诗人边缘化、奇观化的年代。诗歌出版人彭明榜在北京的南锣鼓巷经营起一个小院,这里有一间大瓦房,里面放着几千册诗集,这处名叫小众书坊的地方是中国许多诗人的据点,“我们大概是北京最清静的书店了”。诗人们享受着孤芳自赏的清静,自得其乐。
在今天,写诗意味着什么?可能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这近乎行为艺术。昂扬的诗歌爱好者读诗、写诗,恰如艾柯所喻,是在精力旺盛、情感充沛时期的一种自然喷涌,在语言艺术上往往经不起多少打磨。步入中年的文学爱好者,不再关心诗坛最新的语言实验,但却对三十年前意外亡故的诗人念念不忘,只因那寄托着他们的青春和文学梦。今天的人们悼念海子,就是悼念文化思想上的青春期,警示当下一蹶不振的精神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