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欢(4)

两人再见，不像栾云平曾想过的那样熟悉的微笑，亲昵的拥抱，反倒叫他恍然明白了事理。从前的前世执念都该是他自己的痴望。这一生，高峰人生美满，是个儿女双全的好命数，不该被这个叫栾云平的煞星横空出世，毁了这一生。
那天午后，是栾云平的再见，是高峰的初见。惊醒了栾云平一直隐藏着的重逢的梦，吹皱了高峰被世事磨练的平静的心。
从这天开始，栾云平想着结束，高峰念着开始。
三、
之后许久，栾云平跟高峰都不曾再见过。栾云平又变回了医馆那个云淡风轻的栾先生，高老板也做回了城北风生水起的高老板。
只有每隔三天就会来的高家小厮，一开始只是来拿药，后来总是在最后递给栾云平些东西，有的时候是扇子、云墨之类的物件儿，有的时候只是捎个口信，多半是告诉栾云平哪哪儿的戏楼上了新戏，哪儿的景色又到了最好的时候，或者是几句关于云的诗，被机灵的小厮学舌出来，真仿佛高峰就在眼前，栾云平听着总会被逗笑。上上次是一对玉杆子的狼毫毛笔，上面附了“平儿执笔”几个字，上次是一对板儿，这次是一封信。
栾云平吩咐小伙计把药抓好递给小厮，接过信放在桌子上，指了指药方叮嘱：“回去务必告诉高夫人，顽疾不会要命，且耐心调养着，这药千万不能跟其他药方一起吃。这很重要，千万别忘记了。”
小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栾云平压着信无意识敲着桌面的手，道了声多谢赶紧走了。
送走了小厮，递给一旁的小伙计一张药方，说：“照方抓药，磨成粉，下次高家人来拿药的时候在药方里多加一味这个。”
小伙计看了眼药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去了药房抓药。
“云平：
展信安。
顷接手示，如见故人。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相见不过半日，匆匆分别，时至如今，已过月余。
先生医术高明，医人无数，不知可否给我瞧一瞧。自别后，不思茶饭，寝食难安，见风景不觉抒怀，见好友不得尽兴，穷尽己力不见好转，方知我害的是相思一病。此从醒悟以来，我便不再试图挣脱，因为我深知，此病非先生无人可解。
栾儿。唯愿君心似我心。我知道栾儿从来守礼，只是先生是旁人的先生，我不愿叫你先生，那样实在生分，我愿你永远是我的栾儿。心中情谊似破冰溪流，熬不过这个深秋便想要流动。
我潇洒半生，从不觉生活困难，也不愿受世俗所累，人生一世，有友人有知己高峰已经知足。然而，那日见到栾儿，我才知这几十年人生浅薄。知己好友虽重，若没有平儿，高峰便不会思考状若行尸。我遇栾儿，才知这人间疾苦，最是相思。
满腔情意流于纸上，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我知你懂我，但仍不免惴惴，不要觉得高峰唐突才好。
自那日得遇先生，心中惦念，数月挣扎，无法抒怀，人生短短几十年，不愿耽误韶华，万望玉成，意图永久。
后日正是秋高气爽之日，愿与栾儿郊外踏青，晌午桥边相见，不见不散。
临桌写信，满腔情意，不知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