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泣佛(8)

已是盛夏时节，入了夜才有一丝丝凉风，玄青在大开窗子的禅房里落座，烛火摇曳，却晃不动那人沉寂的眼眸。
那人的眼，只有一个人可以让其失神。
“你是僧人，她是暮员外的千金，这于情于理都不和，这种事，如果由着你的性子做了，伤害的是她的名节。”
师傅的话盘旋在脑海，玄青定了定神:“是啊，本就不该纠缠。”
拿起经书，认真诵读。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莫谓无心便是道……”
清冷的嗓音不紧不慢，缓缓吐出字句，藏着亘古智慧的佛经在他读来，仿佛悦耳的音符，暮云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禅房前，看着他，失魂落魄。
“……你还是不肯见我吗？”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深深的吸了口气，暮云笑的苍凉:“没关系，我只是来告诉你，我要嫁人了。”
诵经声停了一瞬，又复响亮:“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哈哈……”看着窗子里的人
纹丝不动的模样
，暮云闭了眼:“就让我为你跳支舞吧，之后，再不相见。”
他终于抬眼，却是带着拒绝的意味:“……此处并无丝竹，你要以何为舞?”
“乐本无声。”暮云眼底尽是悲凉，用手抵着自己的心口:“真正的音乐在这里，心之所向，便有心弦乐曲。”
江城的女子本就善舞，暮云更是舞姿卓越，一舞足以倾城……亦或着倾心。
不等再度拒绝，暮云便开始了她的舞蹈。
月色渐长，云烟浩渺，她摆好舞蹈起势，足尖点地，双手交结做出拈花形容，然后怡然不动。
她在等，等夜里第一颗雨露顺着叶片滑落，等那院里的桃树再落下一片飞花，等那夕阳隐去最后一丝绯红，天际线挂起黑夜的帷幕，等到那星影沉沉，月色散发出第一缕微光。
云散，月明。
衣袖破空一击，腰肢纤软无骨，庭中的花草被彩帛拂过，纷纷扬扬如雨般洒落，霎时惊了满园的春色，挥袖，点翻，掷落，凌空飞舞的繁花缭绕翩飞，夜间虫鸣絮絮，都和着柔弱无骨的神姿成了点缀，清越的一声鸣响，暮云回眸，是他正以木鱼为器，从不同的地方敲击成不同的音响。
“瞧，你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冷漠。”
“以此为乐，和尔之姿。”心头微荡，莲步轻移，暮云反手变换，每一舞都迎合上了他的曲调，是以琴瑟和鸣，缥缈无声，周围的绿草如茵，繁花遍地，虚虚实实都变的朦胧，眼前似醉似醒，似真似幻，一切的景象都像是虚隔云端，镜花水月，恍如再世重生，在这一刻，什么世俗偏见，什么无望相守，都不重要了，只是旋转着，旋转着，尽情释放着一切。
渐渐的，有些分不清了。
又见人影交叠，是梦是醒，寂然无声，暮云放空了一切，只有随着自己的心意旋转，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有自己的心，是那么清明。
旋转着旋转着，足下的飞花在眼前环绕，彩色的披帛在身旁翻飞，丝质的衣袖挥落蓝色的鸢尾花瓣，一个不稳，瞬间失去了平衡，她因惯性直直向后倒去，苦笑着的闭起眼“应该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