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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桂(3)

2023-03-25原创民国梨园 来源:百合文库
八月明白了。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日本兵喊了两三个卖艺的姑娘给他们唱曲儿,后来..。
那几个被糟践的姑娘两个受不了闲碎非议投了井,一个已经许配了人家的被退了婚,嫁了一个地痞无赖。
他想起了郑梁秋。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想起他教自己写字画画时微微翕动的密匝睫毛,想起光影碎落在他身上的明暖美好。
想起他说,他马上要定亲了。
八月蹲下去,抱住程笙。
良久良久,他轻轻笑着开口。
“班主救了我的命,教给我吃饭的本事。您从小护着我,让我少挨多少罚。
“我欠您二位太多,该还了。”
“八月!”程笙听话音不对,顾不得体面抬头盯着他,“会有办法的!你不能去!”
八月鲜少逆程笙的心意,可是这一次,别无他法。
他没再说什么,就着姿势落膝跪下,朝程笙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
(四)
八月看着火车窗外模糊渐远一片片红墙黛瓦忽然明白,那些轰轰烈烈的生死离别只不过是戏折子里的荒唐故事。
现实远比那些悲壮凄美的戏简单许多。仅仅是两三件无关性命的闲事,便足以将一个人的希冀消磨殆尽,留下窒息般的绝望。
从此以后,山高水远,陌路擦肩,已经是最好的恩赐。
八月不再奢求什么。
八月不敢再奢求什么。
(五)
园子的人都放回来了,一个不少。只单单缺了八月。
程笙不再唱戏,挑梁子的红鬃烈马安排学徒中有了些样子的去唱,而自己说起了评书。
郑梁秋那日去找八月,遇见了程笙。
程笙不过几日光景,满头乌发白了半数。程笙把他让进了八月的书房,给他泡了壶茶,“八月喜欢您。”
没管郑梁秋惊诧神色,他继续道,“他不让我告诉您。
“这孩子才五岁就被他亲爹扔了,一个人兜兜转转撬开了戏园子的门。那时候八月份,天儿还热着。
“学戏苦,成角儿更苦。你以为他光鲜亮丽衣锦披霞往台上一站不费什么气力,可你不知道那是他听了多少骂,挨了多少打换来的。
“这行是下九流营生,污言秽语听得多了,腌臜事儿见得多了,难免谨小慎微,没有旁人想得开。
程笙眼见郑梁秋眼眶泛红,仍接着道,“我说到这儿您明白了吧,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您,不敢和您讲,也不让我和您讲。
“可我不甘心。”
程笙几不可闻叹息,抚平自己灰蓝长衫大褂上的褶皱,“我也不是非要您答应他,只是觉得至少得让您知...”
“我接受。
“程老板,您教我说评书吧,我就跟这儿等他。”
郑梁秋迎上程笙诧异目光。
他起先也不知道。只是自从找不到八月,他忽然觉得心里缺了一块,空落落荡着钝疼。
他不相信一见钟情,可他相信心动的确是有感觉的。
郑梁秋不在意世俗目光闲话。
他今年还未而立,他觉得自己等得起。八月迟早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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