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无名之症

张云雷发现自己得了一种怪病。
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常常莫名其妙地思维失控。尤其是站在人群里的时候，他觉得身体的某个角落里直冒冷气，从脚底一路涌进心脏，在心脏里，又缠绕成不知来由的孤独感。
即便身旁便是熙熙攘攘的行人。
他开始害怕独处，那种只剩呼吸的寂静，就算是将音乐声放至最大，也无法冲破。
于是张云雷一日又一日地泡在三庆园，找各种借口让杨九郎陪他留到最后，直到门卫来提醒他们，要关大门了。
身边人发现他越来越容易发火，一句大家看来普通的言语也会惹得他不高兴，却又不知道是哪儿说错了，只好说话时再三斟酌。严重些，还会在台上突然哑声或是变脸色，甚至有几次吓到了台下的观众。
张云雷尽量压着自己的气，和杨九郎在一起时，他更是多一个字也不敢讲，唯恐说出什么不经大脑的话。
所以杨九郎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只是感觉，自家角儿的话少了点儿。
台上《口吐莲花》正到精彩之处，杨九郎去后台端水，留张云雷一个站在话筒前。
满场都是相机闪光灯乱闪，两千多人的眼神都盯着台上的张云雷，他那股气又不经允许地往上涌，明明是大夏天，他却很冷。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张云雷一手撑在桌沿上，头部一阵阵刺痛，他不由地用另一只手按住太阳穴，努力在粉丝的话语声中分辨着身后是否有脚步声传来。
不过取杯水的时间，怎么今天这样长，该不会跑路了吧。不，不会。张云雷想。
会场空调的温度不算低，可他冷得微微发抖，意识也被冷气逐渐蚕食，似乎随时都会跌进深渊。
好在，杨九郎终于端了水来，张云雷听着他走过来，强行把眼神聚焦在他身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还没有笑完，张云雷脚下一松，水也未来得及接，便倒在了杨九郎怀里。
思维断线之前，他握住杨九郎空着的手，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别离开我，我怕。”
张云雷被送进了医院，几个医生研究了半天，在诊断书上写：压力过大。
没有人怀疑，因为他的症状很符合压力大的表现。师父听说后，给张云雷和杨九郎放了半个月的假，说让张云雷好好养养，工作不急于这一时。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比白色天花板更先出现在张云雷的意识里，他睁开眼时，杨九郎抓着他的手睡得正沉。
病房里很静，张云雷稍稍安定，他想起搞砸了的演出，心里不是滋味儿。出去后得补上。他又想起他在台上晕倒，似乎还说了句话，但他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
没等他回忆回忆，房门被人推开，是医生来查房。
见有人睡觉，医生动作很轻。医生说杨九郎自他进了病房，就拉着他没放开过，谁说都不好使，说急了便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不行，辫儿害怕”。
医生走后，张云雷垂眼去看趴在床边的杨九郎，以自己的手覆上了他的手。
杨九郎睡得浅，蓦地惊起，看到张云雷醒了，长出一口气，笨拙地用一只手给他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