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戚03

三．西都京兆县玉峰山
玉峰山，为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相传仙人柏户曾在此修行。
不过这虚无缥缈的传说没给山上寺庙带来鼎盛香火。中原大乱之时，倒有一伙强盗上山强占了寺庙做大本营，寺里的和尚也就跑光了。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个老和尚，看上了那座寺庙，但和强盗说道理似乎行不大通。他大呼一声“阿弥陀佛”便把几十号盗匪打跑了。接着收拾一番便住了下来。过得几年，他又不知从哪领回个小和尚。于是大光头便领着小光头每天念念经敲敲木鱼化化缘，日子倒也清闲。
但今夜似乎有点不同。
酉时已过，大小两个和尚还在佛堂打坐。屋内乱糟糟的，佛像上盖了一层灰尘，帷布上还结着几张蛛网。
老和尚忽然睁眼道：“徒儿，眼下有一桩莫大善缘，为师念你这两年来修行勤奋，便送与你了。”
小和尚闻言睁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一脸天真地望着师父问到：“师父，善缘是什么?可以吃吗？”
老和尚面色不悦：“为师说过多少次了，我等出家人，该讲修行，讲普渡众生，不要把吃这种话挂在嘴上，要不然怎么化缘。”接着话锋一转，露出一脸慈爱之情：“周南郡那边有桩大善缘，若你处置得当，对你日后大有助力。傻徒弟，还不快去。”
“不要，”小和尚瘪嘴道：“师父你不要骗我了，周南距此地隔着一整座终南山呢。我这两条小短腿，得跑到什么时候。”然后他又忽然笑起来，配着他圆乎乎的脑袋，煞是可爱：“师父你不是教导过我吗？修行人不可为修行而修行，此去为结善缘而结善缘，就不是缘了，而是功利。师父平日不是说，修行人最忌功利心了吗？”
老和尚不由脸一红，清咳一声：“非也。此去结善缘不是功利，而是功德。若放之任之，怕是要闹出好些人命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还是好几条富贵命。五年前为师的师父便是决计不管，才闹得满城风雨。现下那年轻人又出来闹腾了，这次不能不管。”
老和尚似是想起什么，沉默片刻道：“唉，那孩子若是此时回头，将来必不可限量。不然纵使又大闹一场，贪嗔痴三念更深，如何渡得过苦海。”
小和尚似是被师父伤感情绪感染，也有些不忍,低声唤道：“师父...”而后他低头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徒儿想清楚了，无论师父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去的！”
老和尚闻言大怒：“兀那贼秃，你守着我已经两天一夜了!洒家早告诉过你没有吃的了，你还待怎滴！？如此守着洒家，是怕我藏私吗？洒家一向光明磊落，说没有便是没有！”
小和尚却也不怕，好似早已习惯，就睁着一双大眼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看，半响才道：“师父，出家人不能犯嗔戒的。还有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说我是贼秃，那你就是个老贼秃。”
老和尚听得此话，再看着徒弟那双大眼，顿时蔫了：“唉，真是悔不当初啊。你化缘功夫不如我，饭量倒还比我大。人也精的猴一样，耍什么计谋都没用，比我师父还要难缠，我怎么就收你为徒了呢？罢罢罢。”老和尚说着，叹口气，颇不情愿地从怀里摸出来个馒头递给小和尚：“算是为师以前造业太深，才有了你这么个徒弟来收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