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戚
酉时一过,下了整日的雨终于小了起来。
街上行人寥寥,往日热闹的酒家勾栏也是冷冷清清。
小二伏在门边的桌上小憩,掌柜的在柜台上拨弄着算珠。油灯被风吹的不住摇晃,他的那双昏花老眼都看不清账簿上的字了。
今日许是做不成生意了,掌柜合上账簿在心里叹气。喝起小二让他关店打烊,转身就回后院睡了。倒是可怜了还在做着美梦的小二,梦里刚要掀开新娘子的盖头就被人喊醒。心头不由窜起一股无名怒火,但在看到掌柜那张心情谈不上愉悦的圆脸时立马换了张谦恭的脸赔笑着。听到要关门打烊,小二的笑容就越发的发自真心,连盖头没掀的遗憾都抛到九霄云外。
真是下得一场好雨啊,小二望着掌柜的背影在心里念到。
收完东西,正要合上最后一片门板时,小二忽然瞥到街边走来一个人。
都这个时辰了,会是谁呢?东门桥的许三?不像,那泼皮哪会不是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吵吵嚷嚷着来的。汉南书院的张秀才?这人倒是常常独自来,话也不多,每次叫上一壶蜀道几碟小菜坐一下午。
小二心里正犯迷糊,那人却借着透出的灯光走上前来。
“敢问先生,陈光远府上在何处?”
小二不由一愣。先生?真是奇了怪哉,自打出娘胎起,哪有人这么称呼过自己。抬眼一望,见男子抱拳颔首而立,面容被斗笠遮去大半,加之灯光晦暗,着实看不清楚,唯一瞧的真切的就是男子蓑衣下的青衫被雨打湿大片。
原来是远客。小二先前的疑问终于散去。待他再往下看,却又迷糊起来。这人的鞋子居然干干净净,一丝泥水也无。
这下直惊得他背后一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莫不是见了鬼?这整日介下着瓢泼大雨,看这人衣裳,分明是从远道而来,鞋子怎地如此干净?
“客官您顺着这条街一直走,第一个路口右转见着的大院便是。”
小二两腿不住地哆嗦起来,说话却没有打颤。真是不枉他这些年在店里引来送往,周旋于一帮市井无赖及所谓江湖豪侠之间。
“如此,谢过了。”
那青衫男子一拱手,抬头转身而去。那一瞬间,借着店里暗幽幽的灯光,小二还是看见了男子的面容。
好俊的一张脸!面如秋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若寒星,真和说书先生嘴里那些豪门贵公子一个模样。不过这人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身上穿的又是普普通通的青衫,全然没有纨绔子弟的凌人盛气。
小二还在感叹,待那男子一转身,却又吃了一惊。
那男子背上负着一把剑。
按说小二在酒肆跑过这些年堂,南来北往真的假的江湖人也看过不少,兵器自是见过许多。剑更不必说,百兵之君。那些少年英豪们哪个不是想方设法给自己配一把卖相一流的剑,进得门来,还得把剑用力拍在桌上,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
但这把剑不一样,小二举着油灯仔细瞅了瞅,剑长三尺有余,无鞘无锋,幽幽地透着股青光。小二猛地想起这剑的样子不是和延庆观里的天师们做法事用的一个模样吗?难不成,这位公子哥是哪个道观里的天师?难不成.....陈老爷府上出了什么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