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想症(3)

“你小子很有福了，这鱼可是解家大当家凌晨亲自去湖里给你抓的。”黑瞎子依旧吊儿郎当的手插着兜，笑着说。
“大清早，楼外楼没开门，道上鼎鼎大名的黑爷那到底在人厨师的脖子上逼人家做的。”解语花接了黑瞎子的话茬，从怀里掏出半叠拓片，把它们抛在火盆里，看这它们一条一条在火盆里化为灰烬，毫不心疼。
“这几天收的，知道你喜欢，挑了几个好的给你。”
“其实找你的身体状况能撑到五十六岁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你每下一个墓就是起尸的大凶之墓，雷公墓那点儿金液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走了也好，干干净净的，你也算是真正的无邪了。”
王盟在一旁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吴邪走后，他接下了吴山居的生意干得风生水起，人人见了都做尊一声王当家的。但是在吴邪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守在无人光临的店里，在物价飞涨的时代里守着几百块的微薄工资，一边玩扫雷，一边等着吴邪回家的王盟。他的哭声极具感染力，就像是经久不散的雾霾，刷的一下扩散开，为众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悲怆的灰尘。连平时黑瞎子嘴角天天挂着的没心没肺的笑容都被隐了去。
“胖爷，我记得昨天好像……是那个发廊女老板走的日子……两个人就差了一年.....你没事吧……”坎肩拿袖子抹了把眼泪，突然想起了胖子的旧事，自以为是的安慰了一句。
胖子听了浑身一震，眼里的悲哀刹那间转换为愤怒，牙齿紧咬着嘴唇不断向内缩紧，但很快便转淡，最终空洞了下去，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坎肩自知说错了话，被解语花瞪了一眼，内疚地低下了头，不再作声。张起灵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从吴邪那张依旧年轻的笑脸上挪下来，但手却紧紧地攥着胖子的手腕，两根修长的手指摁在胖子的脉搏处，努力让他不住颤抖的身子平静下来。
解语花和黑瞎子留到了最后，也因为还有生意上的急事需要处理没能应下之后回雨村小聚。倾斜的夕阳下、就只剩了一胖一瘦两个身影。
胖子到底还是年纪大了，身子骨受不住长久的站立，一屁股盘腿坐到了地上。他抬头看向张起灵，阳光从他的脸上洒过，他还是那么年轻，就像他们刚认识时那样。胖子突然就开始担心，他不知道以后自己死了，小哥能怎么办。不过他大概能感觉得到，小哥不会忘了他们，因为之前收拾房间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了小哥的书柜里躺着几大本厚重的笔记，里面专门记录了和铁三角有关的事情。
他当然不想小哥孤独，但普通人的生命就是如此，最多不过陪他并肩携手几十年光景。
他曾经很笃定，以后一定不会再有人会如他和吴邪一般能与小哥有如此感情，毕竟铁三角在一起有了太多无法替代事的故事。但现在他却无比希望以后的以后，能多有几个“那个人”出现，在小哥漫长的生命里和他同道，不要再让他孤单。
“吴邪，我们等你回家。”张起灵蹲下身子，一只手搭在胖子肩上，另一只手伸出去，指尖轻擦过吴邪的眼角，似要抹去那滴从他脸颊滴入自己心头的泪水。
胖子也笑了，使劲用大手擦了擦“吴邪”两个大字上的浮灰，很小声的说了句什么，张起灵没听清。
烫金色的余晖下，正好有一个三角形立在火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