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上）(2)

“被告人！姓名！”随着铁链垂下的声音，再伴着铁门推开、继而撞到墙的声音。跟着一群懒洋洋的皮鞋声后，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左右的黑暗中响了过来。那张脸仍然看着他，似乎又在笑，他很得意。
又传来了老鼠的声音。还不是一只两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灯似乎暗了，这样的效果比刺眼更好，这能够弥漫那种恐惧，尤其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在鼠群的声音越来越大之际，从而让人联想到它们的厉害：它们会扑上来，会咬你，会啃食你，会……没人喜欢这样一群带有病菌的群体，即便它们在非常时刻可以救你们的命，但是光平日里，家庭主妇们在家里搞的鸡飞狗跳的，就是为赶走这些咬你家具的畜生时，没人喜欢它们。
托洛茨基有些发慌，鼠群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在脚上爬，他试着抬起一只脚来瞧瞧，原来穿着的皮鞋不知道怎么变成了包着几块布的货色。另外他的脚也的确安然无恙。虽然说有那种感觉，但是一切都好。
不要自己吓自己。托洛茨基拍了拍胸脯，想找点水喝。他仔细的凑过耳朵听，极想从这种闹哄哄的声音中听点水流的声音。“你别想骗我。这里都是假的。”他的两只手在空中乱抓着，毕竟这里的能见度实在太低。汗珠渗了下来，混着污垢。他挽起了袖子，却发现那里别着一个袖章：是他所熟悉的斧头镰刀，可是也脏兮兮的。他拿在手里想擦擦干净，“不许动！你这个叛徒！”他瞬间停下了，“你没有权力动这个神圣标志！”
“那么，你们有权力动吗！”他瞬间抬起头来，把这领臂章举得高高的，“为什么你们连擦都不擦干净？你们是不是应该自己扪心自问一下，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没人回答他。不过老鼠的声音倒是小了，脚上又变得无比光滑。应该是瓷砖地面了。热气仍然没有关，闷热的叫人不停的咳嗽，这对于刚刚痊愈气管炎的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求你了，求你了，放过我吧！”一个哀求的声音，以及他没完没了的咳嗽，“求你了，别再让契卡的人打我了，斯大林同志！我挨够打了！”
是季诺维也夫！托洛茨基呆呆的站在原地，仔细的想分辨这段声音。他并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甚至于还有些软弱，但他没有什么罪行。他不会叛变。“格里戈里.叶夫谢耶维奇.季诺维也夫！昂起你的头！你不能承认！你应该知道你没有什么罪行！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可以撇清自己，但是不要投降！他们不会放过你！他们只想在达到目的以后把你枪毙！”他忍不住喉咙的燥热和哑痛，响亮的咳嗽声把所有的声音都盖住了。
仍然没有回应，那个声音似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维护好你的尊严！不要哀求了！把我放回去！放回牢房！即便是为了我的孩子，我拒绝这种指控！”我要绝食，我要绝食抗议！这是加米涅夫的声音，托洛茨基干脆不挥什么了，这些声音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可能是什么地方的录音-故意放出来给他听的！但是他到现在还是像个傻瓜打算去等他们的回应！
“我反对这些指控，我没有问题！我要为我自己说句实话，我没有参加！”又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了，他同样能够马上想起来他的主人-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布哈林。这个天真却又纯粹的人。托洛茨基干脆低下头，他必须承认，他不止一次的嫉妒这位比他小九岁的同僚，他从来没有和他有什么接触，更别提是留下好的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