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3)

“孟哥，饿吗？我给你弄碗葱油面吧。”
3
数九寒冬，北展门口徘徊着几位着装古怪的大哥：大棉袄嘿，二棉裤，里面是羊皮外边裹着布，军大衣外头也不知怎么套上的小坎肩，这事要是研究明白够拿诺贝尔奖的；头上戴着狗皮帽子，狗皮帽子里边是一鸭舌帽，鸭舌帽里边还有一线帽子；脖子上围着三圈羊绒围巾，回头是不可能了，谁在后边叫他一声得整个人转过去。就这么捯饬也冻得不行，人中上挂着两根小冰棱，拿舌头一舔，咸滋滋儿，跟这杵一天就指着这点儿盐分补充体力了。上回有这场面，那还得是计划经济时期黑市上倒卖粮票的时候！
“要票吗？要票吗？要票吗？”
“张云雷北展吃面的票！张云雷吃面的票了啊！”
“相声天天有，张云雷吃面你一辈子也就看这一回！”
“前排票了啊！方便‘上货’的票啊！”
就这票宝贝到什么程度，不敢搁包里装着，让媳妇儿在秋衣上缝个内兜，把票揣这里边。想把这票掏出来，得找一背风的地方，先把坎肩拉锁拉开，再解军大衣的扣，松开裤带，把毛衣从裤腰里抻出来，把手从下边儿伸进去摸，还得注意岔着腿，要不裤子就掉脚面子上了，这票一掏出来都冒白汽。所以，买票的人不先把钱掏出来，不可能让你看见票。
大哥们在寒风中徘徊着，压低嗓子向每一位过往的行人发出友好的询问，脸上充溢着欣喜的笑容。
4
北展剧场，座无虚席，人头攒动，其中以年龄在15到35周岁的妇女为中坚力量。前排参差不齐地架着长枪短炮，大有厉兵秣马，蓄势待发之态。
“好，现场的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您来到张云雷北展吃面专场的现场，我是今晚的主持人，孙子钊。”
“啊啊啊啊！包子好帅！”
“哈哈哈哈，又是人形伴奏机主持啊！”
“下面请欣赏今晚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节目——《吃面》，表演者：张云雷，助演：杨九郎！”
舞台上的灯光霎时暗了下去，黑暗中两位场工搭上来一张圆桌，桌面上摆着卡式炉、热水壶、西红柿、老干妈、泡面和碗筷之类的杂物。随着灯光一同熄灭的还有场下的叫喊声，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她们要保存体力，把最刺耳的尖叫留给最爱的角儿。所以有那么几秒钟，整个剧场安静得跟收工了似的。
追光灯突然投下一束并不明亮的光线，直指上场门，两个人影出现在那一片光亮下——穿着私服的张云雷和杨九郎，九郎手里还搬着一把折叠椅。只这一下，观众席仿佛变成了准噶尔盆地的一隅，旱獭们迸发出身躯里的全部力量，声嘶力竭，争先恐后昭示自己澎湃不已的内心。
“啊！二爷太帅了！穿什么大褂啊！私服多好看啊！！”
“二爷！看看妈妈吧！！”
“我死了！我死了！”
“舅舅！！”
……
“这有一个郭麒麟的粉丝！”
“拖出去弄死！这是二爷的专场，她们还要点脸吗！”
张云雷对这个效果相当受用，一步一步地走到圆桌旁边，并不说话，笑得矜持有度。杨九郎跟在他后边，把椅子打开，摆在桌旁，他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笑，于是努力牵动轻微痉挛着的面部肌肉，扮出一个相当难看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