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哥这个男人
也许上面的人觉得雪融化之后,下面的土和脏东西都会露出来,人也是一样。凡是最恶心人的事,都要放在最美好的开始,嚼碎了,和着唾沫吐在你身上,惟有如此才能让人印象深刻吧。
周哥的处分很简答,只有冷冰冰的这几句:行政警告一次,免除副校长职务,调离本校。
这话,听着活像以前电视上演的,动不动就“革职查办斩立决”的圣旨。短短几秒就能说完,但却足以把人推向另一个世界……或者说是深渊。
宣读处分的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没必要了。
他们给这个年近不惑的男人留下的最后一丝尊严,是可以允许他不到场,不用当着所有熟人的面,听到自己人生后半段的归宿。
忘了说,周哥是我的上级,也是我的朋友。
周哥是我在SL市某公立中学的大上级,官拜德育副校长,全校除了校长,就是他和其他几位副校最大。
德育校长管德育,什么是德育呢?教育局开会balabala一达通废话,然后校长回去复读一遍文件,完事。也没人寻思多余的。总之学校的大小活动都是他一手操办,他也是对这事有天赋。但凡学校文体活动,无周哥,不热闹。
周哥大名我不方便说,但他本人几乎没什么忌讳。快五十的他每天乐呵呵的,如果不是头上偶尔出现的几根白发,没人看得出他已经是一位大学生的父亲。
按理来说,学校的大领导总是矜持的,优雅的,起码也是板着一张司马脸的,他不同。和年轻老师玩得最好的,还是他。
也许总是不愿意闲着吧,哪怕放假也纠结一帮哥们儿喝酒品茶。加上他交游颇广,从来不缺玩伴,上至机关干部下到贩夫走卒,朋友如过江之鲫。
遥想自己当初刚刚入职,还是个菜鸟的时候,都是他带着我玩。每每欢饮达旦,喧哗缭乱,被嫂子赶出家门后的我们一起流落小酒馆,嗨唱KTV,颇有古豪侠四海为家之风。(后来都在周哥跪搓衣板之后完美解决)
在一众小兄弟里,他格外“器重”我。因为我们的关系不太一般。
最初只是知道我们都住同一个小区,这还是邻里之谊,后来从祖父那儿知道他和我家的交情要算到我老爸那里,实在是巧。
因为都是一个小区,晚上回家有时候是他开车捎着我这个车都买不起的穷孩子。
SL市夜晚的街道上,一辆款式有些不太入时的“破车”(周哥对爱车的称呼),载着我,载着歌,载着哥。
路上周哥不愿意老老实实开车,经常和我扯一些奇葩的想法,比如要是给每个有车的人定一个“撞死人不偿命”的指标,管保没有碰瓷之类的破事,又比如……
有点记不清了,周哥的想法太跳脱,跟一个半大孩子似的。
可是每次街灯投下的光短暂掠过他的脸上,最容易看到的,还是时光的刀劈斧砍留下的伤痕。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他的确已经快五十了,比我大出将近十多岁了。他也有自己的烦恼,但不会和别人说,留给身边人的,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