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修斯先生共度的54个日夜 第3-8天(2)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我仍然像上紧了发条的玩偶一样每天定时起床，看日出，吃饭，睡觉，一天都没有落下。尽管重复的日出或许会令人生厌，但就如吃饭睡觉排泄一样，这已经成为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思考为什么在这里做这些事是没有意义的，只剩下动作本身如同从恒古吹至今日仍未停息的风一般永远不会停下。
修斯先生总是呆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我从未进去过，也未曾从半开的门中窥视过。他告诉我他在工作。工作，总是工作。无论到哪都会有工作，就像人类只是工作的副产品。当修斯先生想要对什么表达厌恶的时候总会把眉头高高地皱起，身体向后仰直到靠到沙发，椅背或者墙上，除了他赤脚坐在地上的时候，那样他会直接躺在室内凉飕飕的木地板上。他告诉我说他在为一个不入流的杂志社写不入流的稿子。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怨妇式的不满，就好像是他巴不得现在就开着他的那辆RAM PowerWagon直接撞进杂志社所在的写字楼然后再把门口的液晶屏砸的粉碎。
有时候他也会从书房里拿出一本书在楼下的沙发或是外面的阳台上的有些破烂的椅子上坐着，在腿上扶手上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放着一杯咖啡杯。多半是诗集，济慈，索德格朗，艾略特。有时会是诸如《先知》，《惶然录》的散文集。
谈到现代诗。“廉价的语言，廉价的纸张，廉价的思想和谋杀。饶了我吧。读那种诗就像是在体验一个低能儿蹩脚的自杀过程。”在这种时候修斯先生额头上的皱纹总会如海面褶皱的剪影般重叠起来，露出一脸叹息般的厌恶，就像是将兜里仅剩的零钱施舍给死缠烂打的乞丐一样。
修斯先生说他不看尼采或是加缪。那是年轻人看的东西，而我早就过了看这种东西的年纪了。说这些的时候修斯先生尽力想让他的口吻听起来似乎毫不在意。事实上他做到了，但是他口气中过于的刻意和拧紧的眉头出卖了他。像我这种年纪的人要么是已经把那些文字记得滚瓜烂熟要么是对那些思想弃若敝履。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把刚刚在看的书丢在了沙发上，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经受折磨的印度苦行僧。
我问修斯先生他是哪一种。
修斯先生眼睛没有睁开。“我不会回答。我不喜欢这个问题。”这次修斯先生倒是爽快地正面回答了，虽然语气中带着愤恨的一厢情愿。
我没有再追问他。当修斯先生表达出抗拒的情绪的时候继续做相同的事情是不理智的。修斯先生是个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非常有自信的人，换句话说就是相当自我的人。虽然没有自我到不允许他人向他以最温和的形式提出质疑或者建议。但是他的自我意识导致就算是这样，在大部分情况下即使说了他也是不会听取的。
我试着读一些书。修斯先生的书房里基本上什么类型的书都有，从古希腊的《理想国》到上个月才刚刚出版的新书我都看到过。虽然修斯先生对现代诗相当的抵触但是对于现代小说似乎并没有那么厌恶。但我最后还是放弃了。无论是描写的多么精彩的史诗在这片过于真实又过于魔幻的沙漠面前都显得过于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