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芙】云中谁寄锦书来(3)

 “梨园的糖渍青梅好吃吗？”大概时听倦了奉承赞美的话，陆定昊显得很是漫不经心，托着下巴眼睛看向别处。
 “嗯，好吃。”董又霖赶忙表示赞同，回想起那糖渍青梅的滋味，心里仍觉得甘甜。
陆定昊不笑的时候，像个清雅脱俗的仙子，笑起来时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他也的确是个孩子吧，才十七岁，比董又霖小了整整六岁。
陆定昊忽然起身跑进屋里，跑得急连门都没关上，透过虚掩着的门，董又霖看见屋内昏暗的烛光，家具大都是古朴的木质，红木小方台花架上放了瓶花，绿色的枝叶衬着两朵浅粉的花，和他今天在台上簪的一样。
很快陆定昊便又跑了回来，怀里抱了个白瓷罐子，跑动时没盖紧的盖子和罐子碰撞发出叮当声。
 “呐，我做的，”陆定昊双手捧着罐子递到董又霖面前，罐内溢出丝丝清甜的香气，“梨园里的也是我做的。”
陆定昊说起自己做的糖渍青梅，很是骄傲的样子，比被人夸了他的戏还要高兴。
董又霖接过罐子，道了谢。时间不早了，陆定昊应该也累了，董又霖起身道别。
 “你可以叫我小芙。”陆定昊没有打算送董又霖的意思，却在董又霖刚迈下回廊时开了口。
 “好。”董又霖回头对陆定昊笑，露出一对酒窝。
 “罐子，记得还我哦！”董又霖走到门口时，陆定昊又高了声音喊道。董又霖回头冲他招了招手。
 “又霖再见。”陆定昊两只手撑在桌子上，看着董又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那是陆定昊一生惟一一次接见自己的倾慕者，也是最后一次。
自那晚后，董又霖便成了梨园和陆定昊家中的常客，不忙生意时便会去梨园坐坐，若是遇见了棘手的生意，心里烦闷，便晚间到陆定昊家中喝喝茶，吃一点糖渍青梅，再和陆定昊天南海北的聊聊天。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又是冬天了。”陆定昊长得瘦，很怕冷，到了冬天就要穿的厚厚的，暖炉不离手，但上台时却只得穿夏天的服饰，声音不能抖，每个细小的动作都得到位，名角也有名角的心酸。
 “不如冬天不唱了吧，又不差那几个钱。”董又霖摸了摸陆定昊的手，放下暖炉片刻就会冰凉，便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你这人，那是戏，天冷了就不唱，对得起祖宗天地吗？”陆定昊抽出手来作势要打董又霖，却只是捏了捏他的耳朵。
 “我小时候，比这可辛苦多了。”
陆定昊明明也才十七，却像是漂泊了半生一样。但听完了陆定昊从前的经历，董又霖觉得，真正漂泊了半生的人，也不过如此吧。
陆定昊出生于1929年，在上海附近的一个小村子，彼时大陆局势虽不稳，但穷乡僻壤的普通百姓，也能勉强度日。但好景不长，两年后，便是1931年。
不是所有的屠戮都能有史册来记载，也不是所有的死者都在案卷上有姓名，被一笔一划的记下某年某月某日因何原因死于何处。但所有的杀戮都是一样的哀鸿遍野，触目惊心。
可怜无定河边骨，都是谁的，春闺梦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