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迷思

“黎明的酒杯/碎了.........于是第一只鸟死在枝上。”
——F. Lorca
夜。喧闹之声已被微风细雨褪去，惟留下未被洗去的细小声音。他独立空台思黯然，在向阴的阳台上，在夜晚中。街道有如静卧的人们；而路灯仿若在轻轻地问：你要去哪里？然而却无人应答。一天一夜，雨一直在绵绵不绝地洒下。声音混杂着，流入他的思绪中去了。电话机也是无人接听。她的微笑拼凑成他的梦境，他宁愿成天睡觉而不愿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他只愿意不分昼夜地坠入梦幻中。所以就没有了他不愿做的事。
准确来说，没有任何卓有成效的工作能像从前一样，勾住他的全部注意力。他耗尽了所有闲暇时光去寻找，去尝试能够再次温暖充盈他空虚的心的方法，无论新老。可是在曾经共枕的床榻之上，他的梦就只能是一切。开朗的笑容，阳光下的公园，他弹琴，她唱歌；下雨天，他们一起撑开一把似乎对她而言过大的雨伞，有说有笑地走回合租屋；一起收拾行包去可爱的南方度过剩余的冬季；夏季，在边远的小城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吃饭，散步，游泳，睡觉；一起做志愿者；一起做饭；一起出门观看对方喜爱的演出；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至少是表面上的。
而现在呢？他踱着步，徘徊在狭小的阳台上。他回不去了。回不到从前的小小世界里了。我想追寻，他暗自想着。追寻。所以就迷失了方向。我的灵魂住在过去，不过是我的身体存在于现在而已。
窗前摆着她的照片。真挚的眼神，阳光的笑靥。每天晚上，她都会入梦，对他微笑，对他歌唱。翻一个身，摸索一番：她根本不在这里。
某一天早晨，她突然消失，然后语音邮箱里出现了一条留言：是她的留言。她的所有家什似乎是被搬走了。她自己把自己从他们的生活中擦除了，没有留下更多的痕迹，除了这条信息。
每每从午夜中惊醒，照片，那张包括了一切的照片和整个房间，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黑白的。周围除了时有时无的不明噪声，类似于弹珠掉落或者风呼啸着越过小巷子时所发出的响动之外，只有不绝于耳的如同掉入无信号区域的收音机噪音一样的雨声。他终于明白，回去是不可能的，阻止她离开同样不可能。他深处的声音，那个强迫他陷入困惑的声音反复回响：回去吧！回去吧！回去... ...他选择了听从。理智告诉他：你已经无可救药了；你的决定等于把自己埋葬在过去，不顺从生活就是在自我摧残。进入虚幻的过去，还是奔向同样无定形的未来？绝望，懊悔，沮丧，纠结凝结成繁复的晶体，然后迅速融化，从眼角滴下，与雨水混成一体。曾经，是依偎着打伞看淅沥沥的雨。如今，是孑然一身望着空旷的长街。他最终没有转身遗忘此事，而是继续伫立着，静待雨声消歇在细小的泪珠中。
那些液体就像一叶叶扁舟，最终离开了单调的码头。在现代多呆一会，对他而言几乎不可能。
我确实爱过你，然而我以为你也一样。对于最后一个所谓的事实，恐怕真的是我记错了吧。我的所有真心不过是一纸空言。而你也没有把我放在心之土地上。在你空白的心上充满了各色的足迹，唯独没有我的。可是我只找到唯一的你。而你找到了好几个我，无数个由模具中倒模出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