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姝梦 第二卷 盛世云烟 今之二·裸鼹之巢（上）(8)

罢了，皇上圣明，行事必有道理。皇上既看重她，我自当真心对她好，断不会错的。
吴云月走神，尚未想好接下来该说甚么，却见紫凌笑靥微绽，甜美如饴：“姐姐能看见‘那个’？”
“那个”？哪个？
“上一个能看见的人是烈山陛下。盈光陛下虽有羁绊，但他也看不见。”
吴云月听得一头雾水，倍觉氛围尴尬得紧，只好先自报家门、聊以打岔：“龙都宫正司吴云月，奉炽霰皇帝陛下口谕，特来为妹妹更衣妆饰。”
“谢宫正姐姐屈尊。也请代我谢过陛下。”
紫凌欲起身拜谢，余光瞥见宫女们正为自己沐浴，一个个屏息凝神、全心贯注，自忖若贸然起身、置她们于不顾，未免太不尊重人；若不起身行礼，唐突宫正司绝非小事，只怕连累宫女受罚。顾虑一多，不禁左右维谷，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了，无措惶恐之情、拘谨两难之态，一时间绘满黛眉秋波，乃至面染桃花羞色、肤如鲛人灌酒，益觉楚楚可怜，惹得吴云月姊爱泛滥、惧怖少解，连忙宽劝道：“妹妹不必起来。眼下时辰不早，只怕陛下等待焦急，还请妹妹安坐，速速沐浴更衣罢。”
“是。”紫凌微微颔首，姿态十分乖顺。
说话间濯足讫，一名宫女跪坐于地，将紫凌的双脚捧出金丝软玉盆，拿藏羚百芳帕细细拭干，端正放在腿上，小心涂抹乳液，用手掌慢慢揉搓，一面笑道：“妹妹血气不足呢，浸泡这许久了，脚掌还是冷冰冰的。”
紫凌未有言语。吴云月见她足裸纤秀，趾同芽笋，是个底子极好的；又见盆中并非清水，而是盐奶，便转问蔺萧三人道：“龙都宫里都用盐奶濯足么？”
“禀大人，”姞汀芷回答，“后宫惯例，要娘娘们从小每日以盐奶泡脚，有了死皮要用浮石搓去，如生老茧则须香醋浸渍……泡完后涂上乳液、仔细养着，讲究些的还要包裹鱼皮，这才能守住肌肤中水头，不至衰老难看、滋生异味。”
“可有效么？”
姞汀芷又答道：“有啊。便是底子较差的，谨遵此法半年或者一年，死皮就没有了，变得脚肤白嫩、抚摸润滑，还带股淡淡的奶香，准保皇上喜欢。平日也需多予留意，穿鞋、行走都要讲究，避免磨蹭、日晒……不过此法必须幼年时便开始坚持，不然过了十六岁，骨头就硬了，脚型就变不了了，再怎样也救不回来了……”
……准保皇上喜欢。嗯，皇上从前不玩小脚，这下怕是要被教坏啦。龙都真是个来不得的地方，若在此长年累月住下去，天晓得会养出多少奇怪的癖好。
半时之后，紫凌全身擦拭干净，蔺、姞、华三人便搀她前往内室，服侍更衣，吴云月也冉冉跟上。炽霰后宫“六服”者，袆衣、揄衣、阙衣、菊衣、展衣、缘衣，是为妃嫔、宫官仪式场合所着正服，等级森严如铁，规矩繁琐异常。好在紫凌是宫女身份，衣装一项并无过多繁文缛节需要遵守，与所谓“六服”全不沾边，着实省了不少事。
姞汀芷在柜中翻捡片刻，取出一袭比童服大不了几寸、霜雪覆玉颜色的三重曲裾深衣，恍如最浅的蓝，又恍如最淡的绿，清新亮眼，美丽不俗，与蔺萧、华落雪一起为紫凌精心着装。吴云月斜倚在一旁鹿角圈椅上，关切问道：“妹妹要在宫里居住，后宫中规矩，可都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