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

有人说，云是永不停息的旅人。阴晴雨雪，纷繁卷舒，它一律视若无睹。旅行是它的使命。
云在空中游走着，聚拢成柔软的絮。它遥遥地往下望，在荒茫的平原里，看到一粒小小的人影。
那大概也是一位旅人。
云降下几滴薄雨，雨里挟着云飘渺的声音。
你为什么而旅行？
旅人并不惊讶地抬起头来。雨珠晶莹的曲面上映出他沧桑年迈的面容，浑浊的眼里却迷蒙着孩童般的稚气。
“为了寻找。”
寻找什么？
“记忆。”
老人微笑起来，把刀刻般的皱纹嵌得越深了些。
一向孤独的云跟上了老人的足迹。老人的影子已破碎成暗淡的灰色，色彩斑斓的过往从那些小小的漏洞里，一点点一点点渗出来。
老人行走过的路上，蜿蜒着星星点点的记忆。他想要寻回的记忆。
只有云能看到的痕迹中，满是老人昔日的人事音书。
老人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城市。
行人匆匆地与他擦肩而过。云被他们冰凉的背影晃了眼，侧身挡住四散而下的苍白阳光。
老人拦住了过往的路人。
“你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吗？”
他竭力回忆着女孩的面容，两手在空中挥动着，试图描摹出她的眉眼。
“就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她很爱笑，还……”
曾经年轻而鲜活的她，只模糊成温柔缠绵的笑靥。
老人已记不清她的模样。
因为记忆已经散落在旅途中了吧。
云这样想着，为即将升起的明月让了个位置。
疲惫的老人在小巷中蜷缩起来。黑白交杂的发把他的脸遮得颇为严实。
“想要回家……”
低低的呜咽声被风卷上天空。
回家。
哪里是我的家呢？
云茫然地想着。它走过许多地方，也见过许多的游子，却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归处。
所以，我才说你不是旅人。你所做的一直都只是流浪。
明月低声呢喃，同云一起注视着旅行的老人。
老人已抬起了头。泪水从他有些混浊的眼里坠下来，在皱纹的沟壑里汇成清浅的溪。
然后，很突然地便下起了雨。轻柔的雨把整个城市浸在水雾之中。
路上人们的发梢被温暖的雨打湿，只有老人的身上干干爽爽。
只有衣襟上沾了自己滚烫的泪。
老人仍然在寻找着。
云跟随老人从夏天走到秋天，数着自己从未仔细注意过的日子，也思考着旅行与流浪。
一个季节足以走过许多地方，老人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什么都没有回想起来。
忘了就是忘了。
放弃吧。
回去吧。
云飘渺的声音裹在清晨的水雾里，最终传入老人耳朵的却只有一句话。
你为何而旅行？
老人日渐混浊的双眼里，涌出泉水般清澈的坚持。
“为了寻找记忆。”
云和雾缭绕成一片苍茫的白，把老人的身形笼的越模糊了些。那蜿蜒一路的痕迹却愈加浓烈，隐隐的有晶莹的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