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双杰】结(3)

他的声音太大了，回荡在山林里，惊起了一群飞鸟。两个人都没有动，只是僵硬地对峙着，谁也没有说话。终于，坐在地上的魏无羡慢慢地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很是疲惫，“江澄，你知道我的意思，我真的没想惹你生气。我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
“也只有你能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吧，还真是羡慕你啊。”说罢，江澄也缓缓坐下，闭上了眼睛，习惯性地皱着眉，神色是惯常的厌倦。
他是真的累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若不是江家现在还得靠他撑着，金凌那边他也得帮扶着，他真的想一走了之，去一个山清水秀荒无人烟的地方度过余生。可他才刚刚三十出头而已啊，本还有很多可能性的人生在他自己眼里仿佛已经看到了头，真真是人还未老心已老。
江澄的嘴角固定在一个嘲讽的弧度上，他在嘲笑自己，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十多年前没有能力留下父母和族人，十多年后还是没有能力留下魏婴。他突然有些迷惑，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好像自江家倾覆之后，他就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过，而总是以别人为借口留存于世。
胡思乱想间，魏无羡挪到了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搭上他的肩膀，小声地说，“对不起。”江澄似乎累到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拉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说，“你是在为什么道歉？你的誓言？还是为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如果是前者，我告诉你，大可不必，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也懒得听你再说这些无用的话。如果是后者，那更没必要了，他们早不知道转世去了哪里，你说了他们也听不见。“他睁开眼睛，稍微用点力挥开魏无羡的手，恹恹地说，”我说的够清楚了吧，听明白了就赶紧离开，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头也不回地就要走，魏无羡在他身后轻轻唤他，“江澄，我们真的不能像从前那样了吗？“
江澄顿住了脚步，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扶着脸笑了起来，笑得肝胆俱裂，“可以啊，你不是想和以前一样吗，当然可以啊，那你把我的爹娘、我阿姐还有我江家一千多个弟子还回来啊！只要你还回来，我们就和以前一样，多容易啊是不是。你不是夷陵老祖吗？你不是挥挥手就能招来千军万马在你麾下吗？这种小事你都做不到吗？“他转过身看着魏无羡，眼睛里拉满了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怖。
魏无羡抬头看着状若疯魔的江澄，喃喃道，“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我就是疯了才会听信你的鬼话！什么永远不背叛我不背叛江家，你说这话真的不怕被雷劈吗！”江澄的嘴角扭曲成一个不上不下的讥笑，不知是在嘲笑谁，是魏无羡抑或是他自己。
看到魏无羡瞠目结舌无话可说的蠢样，江澄只觉得心里一阵痛快，继续咄咄逼人道，“魏无羡，你是多金贵一个人啊，犯了错有阿爹去给你撑着，被阿娘罚了有我阿姐去给你求情，师弟们都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可后来呢？他们都死了。”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的心情。
“是，你是英雄，救得了蓝忘机，救得了温宁温情，救得了天下苍生，你风光无限，你胸怀天下，了不起。我呢，就活该一辈子被堆得老高的公文给压死！谁叫我天生就小家子气，成天就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田的事呢？我自私，我只想父母健全，只想兄友弟恭，不愿意牺牲不愿意付出，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江澄缓缓捂住了脸，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这是报应吧，一定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