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探母

四郎探母（亦名吉他京剧）
舒育
“铛，铛，铛……”几声在老戴耳中不啻于阎王爷敲桌子一般惹人心乱的吉他弹奏声后，传来了老陆略带几分悲怆的唱腔——
“我大哥替宋王席前遭难，
我二哥短剑下命丧黄泉。
我三哥被马踏尸骨泥烂，
有本宫和八弟失落北番。
我本是杨……”
老戴闭了眼，叹口气，你说说，离了京胡，撇了月琴，就靠一把小年轻们玩的吉他，你老陆怎么就好意思张开嘴唱杨家将的戏哟！
说起京剧院的台柱子，当属老戴和老陆两位老生演员了。尤其是杨家将的戏，用常来捧他们二位的一个老票友的话说：“戴爷和陆爷那杨四郎唱的哟，真把人的心都捏碎咯！”
于是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京剧院都会安排一出全本的《四郎探母》，再给老戴和老陆都穿上红衣，扮上妆容，二人轮流上台演杨四郎。
最兴盛的时候，京剧院甚至要买站票，以满足票友们听戴、陆二位老板的需求——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辉煌了。
现在的京剧院，每个星期还排戏，但座上的人明显少了。票价也低到了令人不屑的地步。当年来听戏的票友，大多年事已高，不能经常出门。他们的儿辈孙辈，不提也罢。
总之因为种种的客观主观原因，京剧院虽然还没拮据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可总有根绳子，紧紧地勒在演员们的裤腰上。不要说其他人了，就连团长在内，都在心里盼着过年。
别看平时不行，可一到了年根底下，这出《四郎探母》还是一块金字招牌，就像长了一双手似的，能把老票友们从病塌或是沉闷的屋子里拽到京剧院来，再捧一次他们爱了半辈子的“角儿”。
对于老戴来说，过年也是他最痛快的时候。连着十几年了，坐在台下的都是那几张熟面孔，他们相互之间已经很熟悉了。每当演出结束以后，他都要下台来和这些老票友们一起聊聊天。
老戴总觉得，现在的世道不如从前，只有和这群老伙票友们坐在一起聊天品戏，他才能有种“京剧还没完蛋”的心理安慰。
而老陆呢，用老戴的话说，“犯魔怔了”。虽然老陆平日里照旧是早起练功，全天排戏，有了演出就穿戴上戏服登台亮相，过年时和老戴一起跟老票友们促膝谈心。
可有一样，老陆现在天天找一群年轻人到他家里去，或是自己去各个学校“唱堂会”。不干别的，就是年轻人弹吉他，或是敲架子鼓，给老陆伴奏，老陆就站在这帮孩子中间，合着调子唱。
据老陆说，这些年轻人都是大学里京剧社团的社员，来找他指导。老戴对此嗤之以鼻，唱念做打那是从小就练的功夫，几个娃娃，什么童子功都没练过，背着个破木吉他就想学会？哼，再等他个一两百年吧！
在老戴眼里，这个跟自己好了一辈子的老伙计老陆，为了迎合市场，竟然连京胡都抛弃了。这样利欲熏心的人，怎么配唱杨家将的戏，又怎么能唱好杨家将的戏呢？尤其今天，唱的还是他俩合作了半辈子的《四郎探母》，也难怪老戴会闭眼叹气了。
“非是我这几日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