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古风连载《奸臣》二十一.

荆国亡国时，穆乘风只有十二岁。身材瘦削，穿着一身藕色衣裳，亲和的笑容中透着一丝倨傲。刘方庭第一次见他，他说，“你便是定元的使者？怎么一点也不像？” 不等他问出“像什么”三个字，眼前这人便道，“像那罪大恶极之人。” 说完，捂嘴笑着跑开了。刘方庭想，这男儿生的如此娇俏，又不会武功，难道是穆王用来和亲的？
刘方庭第二次见到他，荆国已亡。他带着将士搜寻皇子们的下落，发现就少他一个。他凭着感觉走到海边，屏退了其他人，自己孤身下去找人。那孩子就蜷缩在一块礁石下面，抖个不停，起伏的海水已经将他的裤子和鞋袜湿透。刘方庭看了片刻，问，你会水吗。那孩子狠狠瞪他，却点点头。刘方庭叹口气，一边儿撕破自己的裤脚，一边快速说，“你游水走吧，别再回来了。” 穆乘风一愣，不动。“怎么，想死？和你那十三位皇弟皇妹一样？” 刘方庭冷下声音，幽深的眸子盯着他。穆乘风猛地抬头，眼里含着的憎恶像是要把人撕碎一般。下一秒，他纵身跳入水中，之后再无音讯。
十年了，穆乘风从未打消过复仇的念头。他亲眼见到他父王被杀，手足被斩，唯一活下来的他仿佛一个空壳，如果不填满仇恨，又有何颜面苟存于世呢。他恨韩朗让他背上亡国之痛，但他却更恨刘方庭放了他一条生路，让他备受煎熬。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情绪，他从未意识到是刘方庭给了他复仇的机会，只是死死恨上了他。
没想到，世事难料，刘方庭救了他两次。
他的谋划，一步一步，渐渐破碎。他初次委身于人的时候，是怀了些狠心思的。他恶狠狠地对自己，任那些人对他为所欲为，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他想死，又不想死。他靠着对自己的恨和对刘方庭的恨，活到现在。死对他来说太轻松了些。他早就该跟着父王和那十三个手足同去，但他选择了苟活。既然选择了活，那便让他将这所有的肮脏都挨个儿尝一遍吧。
我见他脸色一阵青白，知道他又陷在回忆里了，也不再开口，等着他自个儿回过神来。手边放着两本闲书，我看起来，仿佛真的看进去了，但耳朵却一直听着穆乘风那边儿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穆乘风才回魂，往我这边看过来，终是开了口，“怎么，刘大人还真在这儿呆上瘾了不成。” 说着，他慢慢靠过来，看样子有话要说。我放下书，冲着他的方向挪了挪。
“你走吧。” 他蹙着眉，在我耳边小声说。
“你要放了我？” 不等他答，我又道，“不过按照他们的计划，也该放我去见皇上了。”
他仿佛一点不介意我怀疑他，只是低头用细碎的声音说，“不是大漠的计划。你救了我两次，我这辈子是还不清了。走到这一步是我自作自受，没法为我父王报仇我认了。你走吧，像上次一样拿着我的腰牌出去朝东走有片集市，集市边有个水井，那里藏着银票和钥匙。” 
他快速地嘱咐着，仿佛没看到我惊异的脸色。原来上次我偷偷拿走他的腰牌，他是知道的。
“你拿着钥匙去找特木伦，他是那里管事的。他会给你衣服和马匹，出城若是被拦下了，就说你要找拉格瓦苏荣将军。我...” 他脸上一红，咬咬牙继续说道，“我跟过他一阵子，还算有些交情，你报上我的名字，他会想办法帮你出城的。”